坤鵬論:讀《會飲篇》探討什麼是愛(十)

得到都是以失去為代價的,所以有人在你看來很幸福,他必然是心甘情願放棄了許多,其中必然就有你苦苦追求的東西,這便是“捨得”二字背後深深地含義,真正厲害的人,都懂得為人生做減法,知道哪些東西可以或根本不要,哪些東西是拼了老命也要爭取的。

——坤鵬論

坤鵬論:讀《會飲篇》探討什麼是愛(十)

終於,在醫生厄律克西馬庫透過醫學將愛上升到了宇宙觀的高度後,我們迎來了《會飲篇》的第一個高潮——喜劇作家阿里斯托芬的頌辭。

它被後人視為《會飲篇》中最著名的段落,也是所有柏拉圖對話錄中最光輝的篇章之一。

另外,在阿里斯托芬發言的部分,我們還看到了對阿伽松和鮑薩尼亞同性戀關係的揭示——“我並非暗指鮑薩尼亞和阿伽松,(當然)他們的確屬於少數幸運者之列,也的確都是男人。”

一、人們都不明白愛神的威力

首先,阿里斯托芬表示,他要換個和鮑薩尼亞、厄律克西馬庫都不一樣的方式對愛神進行頌揚。

他認為,愛神“是一切神祗中最愛護人類的,他援助人類,給人類醫治疾病,為我們開闢通往最高幸福的道路”。

所以,對於人類來說,愛神的威力在諸神中最為強大。

但是,人們卻對此完全都不瞭解,否則早就給愛神建造最好的廟宇、祭壇,舉行最隆重的祭典了。

而他這次就要人們透過他的頌辭“明白愛神的威力”。

二、陰陽人的神話故事

接著,阿里斯托芬講述了一個有關最初人類的神話故事,其中最引人矚目的就是陰陽人,當然,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個故事絕對是柏拉圖自己杜撰的。

這位喜劇作家說,從前,世界上存在著三種性別的人:

男人:由太陽孕育出來,是太陽的後裔;

女人:是大地而生,是大地的後裔;

陰陽人:不男不女,亦男亦女,“這第三類人現在已經絕跡了,只有名稱還保留著……卻成了罵人的字眼”,他們在形體和名稱上都兼具陰陽兩性,因為他們是月亮生的,是月亮的後裔,在古希臘人們把太陽和大地看作是陽與陰的兩個極端,而月亮被認作兼有陰陽的雙重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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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以前的人類和現在的長得也不一樣。

他們“是一個圓形的東西,腰和背部都是圓的,每個人有四隻手,四隻腳

,一個圓圓的頸項上安著一個圓頭,頭上長著兩副面孔,一副朝前一副朝後,可是形狀完全一模一樣,耳朵有四個,生殖器有一對,其他器官的數目都依比例加倍(四隻眼睛、兩個鼻子、兩張嘴、四隻手、四隻腳)。”

所以“他們走起路來也像我們一樣直著身子,但是可以隨意向前向後。可是要快跑的時候,他們就像現在的雜技演員翻筋斗一樣,四隻胳膊四條腿一齊翻滾,滾動得非常快”,也是,手腳齊用,相當於八條腿呀,跟蜘蛛一樣迅捷。

為什麼他們的形體和運動都是圓的呢?

這是因為“像他們的產生者”,是的,古希臘人已經認為地球、太陽、月球是圓形的。

另外,他們的生殖器都長在後面,生殖也不是透過男女交媾,而是將卵生到土裡,就像蟬或螞蚱一樣孵化後代。

所以,雖然不能說他們是無性生殖,但是在他們身上,後世意義上的性的意味是比較淡的。

那時候的人類由於是太陽、大地的月亮的後裔,“體力精力當然非常強壯,因而想要和神靈比高低,就像荷馬說的厄菲阿爾忒斯和俄託斯,企圖開啟一條通天路,去和諸神交戰。”

這裡的厄菲阿爾忒斯和俄託斯被合稱為阿洛伊代,是一對巨人雙胞胎。

他們由海神波塞冬和納克索斯島的凡人女子伊菲美狄亞所生,被描述為一對邪惡的巨人,強壯有力。

荷馬的《伊利亞特》(第五卷)、《奧德賽》(書十一)敘述他們在幼年時期就設法綁架了戰神阿瑞斯,將他囚禁在青銅容器中監禁13個月,直到被赫耳墨斯解救。

到了9歲時,他們決定把希臘的奧薩山、佩利恩山堆到一個等同於奧林匹斯山的高度從而爬上天空,企圖搶奪天后赫拉和女獵神阿耳忒彌斯(兩位都很美麗的女神)做他們的妻子。

傳說,他們誰都不怕,因為他們曾被預言,將永遠不會被人,甚至是神給殺死。

對於他們的死有兩種說法:

一是,阿耳忒彌斯向他們提出挑戰,挑戰開始後阿耳忒彌斯變成了一隻母鹿,在兄弟兩人之間跳過,阿耳忒彌斯躲過了他們投擲的長矛,結果是兩人的長矛分別刺中了對方。

二是,被阿波羅用箭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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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過分強大和無法無天的野心就連宙斯都恐慌了,於是召集其他諸神開會討論應對的辦法。

但是“他們茫然不知所措,因為他們不能像從前用雷電滅絕巨靈那樣滅絕人類,要不滅絕了人類,就斷絕了人對神的崇拜和犧牲祭祀。”

宙斯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一個既能讓人類活著,又能削弱他們力量的辦法——“我提議把每個人剖成兩半,這是一石二鳥的妙計,一方面他們的力量削弱了,另一方面他們的數目加倍了,侍奉我們的人和獻給我們的禮物也就加倍了。”

“剖開之後,他們只能用兩隻腳走路,如果他們還不肯就範,還要搗亂,我就再把他們剖成兩半,讓他們只能用一隻腳跳來跳去。”

宙斯說到做到,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剖成了兩半。

接著,“他吩咐阿波羅把人的面孔和半邊頸項扭轉到切開的那一邊,讓人常見切割的痕跡,學乖一點;扭轉之後,再把傷口治好。”

“於是阿波羅把他們的臉扭過來,把切開的皮從兩邊拉到中間,拉到現在的肚皮的地方,好像用繩子封緊袋口一樣。他把縫口在肚皮中央系起,造成現在的肚臍。然後他像皮匠把皮子放在鞋楦頭上打平一樣,把皺紋弄平,使胸部具有現在的樣子,只在肚皮和肚臍附近留了幾條皺紋,使人永遠不忘過去的懲罰。”

最早的人類全部被剖成了兩半。

但是,被剖開的“這一半想念那一半,想再合攏起來,常常互相擁抱不肯放手,飯也不吃,事也不做,直到飢餓麻痺而死,因為他們不想分開。”

“要是這一半死了,那一半還活著,活著的那一半就到處尋求配偶,一碰到就跳上去擁抱,不管那是整個女人剖開的一半,即我們現在所謂的女人,還是整個男人剖開的一半。”

“這樣,人類逐漸消滅掉了。”

這樣的結果完全不符合宙斯和諸神的本意,神沒有人類的信仰、獻祭、供奉還是神嗎!

宙斯又想了一個新辦法——將人類的生殖器從後面移到了前邊。

“由於這種安排,如果抱著相配合的是男人和女人,就會傳下人種;如果抱著相配合的是男人和男人,至少也可以平息情慾,讓心裡輕鬆一下,好去從事人生的日常工作。”

顯然,這裡所講的後一種情況是阿里斯托芬在為少年愛尋找自然、合理的解釋。

“就是這樣,從很古的時候起,人與人相愛的慾望就植根於人心,它要恢復原始的整一狀態,把兩個人合成一個,治好從前剖開的傷痛。”

“所以我們每人都是人的一半,是一種合起來才成為全體的東西,所以每個人都經常在尋求自己的另一半。”

其中:

“那些由剖開陰陽人造成的男人是眷戀女人的……女人則眷戀男人”,阿里斯托芬特意指出,大多數姦夫、淫婦原本屬於陰陽人。

“那些由剖開女人造成的女人對男人沒有多大興趣,卻更喜歡女人”,這是女同性戀的源起。

“那些由剖開男人而造成的男人從少年時期起都還是原始男人的一部分,愛和男人做伴”,他們是男同性戀。

接著阿里斯托芬開始為男同性戀唱起了讚歌。

“他們在少年男子當中多半是最優秀的,因為具有最強烈的男性。”

“有人罵他們為無恥之徒,其實這是錯誤的,因為他們的行為並非由於無恥,而是由於強健勇敢,急於追求同聲同氣的人。最好的證明是這樣的男人到了成年之後就在政治上顯示出雄才大略。一到壯年,他們就會眷戀青年男子,對娶妻生子並沒有自然的願望,只是隨俗而行;他們自己倒是寧願不結婚,常和愛人相守。”

“總之,這種人之所以眷戀少年、愛當被人眷戀的人,是因為他們永遠在同氣相求。”

當他們遇到自己的另一半後,他們會馬上互相愛慕,終生在一起生活,“也說不出自己從對方得到什麼好處,沒有人會相信,只是由於共享愛的歡樂,就能使他們這樣熱烈地彼此結合在一起”,“很顯然是這兩個人的靈魂在盼望著一種隱約感覺到而說不出來的別的東西。”

坤鵬論:讀《會飲篇》探討什麼是愛(十)

接著,阿里斯托芬講出了後世引用程度相當高的一段話:

“假定在他們相擁共眠的時候,火神赫淮斯托斯(鐵匠的祖師爺)來到他們面前,手裡拿著他的鐵匠工具問他們:‘你們倆盼望從對方得到的究竟是什麼呢?’”

“假如他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又問道:‘你們不是想盡可能在一塊兒,日夜都不分離?如果你們的願望是這個,我可以把你們熔成一片,焊成一塊,兩人合為一個,在世一天就在一起活一天,作為一個人活著,死了也一塊兒到陰間,兩個人一道死,不是兩個人各死各的……’”

“他們聽了這番話之後,準保沒有一個人會說出半個不字,或者表示盼望著別的事。他們每個人都會想,自己許久以來所盼望的正是和愛人熔成一片,兩人合成一個人。”

這不禁讓坤鵬論想起了我國元朝著名書法家趙孟頫的《我儂詞》: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

把一塊泥,捏一個你,塑一個我,

將咱兩個一起打破,用水調和,

再捏一個你,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三、愛的定義

對於有情人之間的感情為什麼會如此,阿里斯托芬的解釋是:

“原因就在於我們原來的性格就是這樣,我們本來是個整體,這種成為整體的希冀和追求就叫作愛。”

在整個《會飲篇》,我們第一次看到有人給愛下了定義,阿里斯托芬的意思是說,愛不過是用來描述對整體的慾望和追求的一個名稱。

同時,因為我們都是被剖開的人類祖先的後裔,所以,愛是人類的本性。

這樣一個定義,無限接近於蘇格拉底後面將要提出的愛情,也就是靈魂渴望與真實幸福結合的觀念。

較之於鮑薩尼亞,阿里斯托芬的發言有了更多所謂“柏拉圖式愛情”的色彩。

在他看來,“全人類只有一條幸福之路,就是實現自己的愛,找到恰好和自己配合的愛人,總之,還原到自己的本來面目。這種還原既然是最好的事,那麼,達到這個目標的捷徑當然就是最好的途徑”,也就是“得到一個恰好符合理想的愛人。”

至此,阿里斯托芬透過他的邏輯推匯出了,“愛神就是成就這種功德的神,所以值得我們歌頌。在今生,他保佑我們找到恰好和自己相配的人,在來生,他給我們無窮的希望。如果我們能敬神,愛情將來就會使我們還原到自己原來的整體,治好我們的毛病,使我們幸福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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