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鵬論:讀《會飲篇》探討什麼是愛(十七)

我們最該摒棄的就是二元論思維模式,它是根深蒂固的,隨著認知的提升,人們會更容易意識到它,卻基本無法戒除它,所以再智慧的人也會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的錯,那麼,這就提醒我們,每每思考時如果只考慮了兩種極端的情況,就需要強制自己去想想它們中間那段長長的狀態。

——坤鵬論

坤鵬論:讀《會飲篇》探討什麼是愛(十七)

在《讀<會飲篇> 探討什麼是愛(十六)》坤鵬論講了,蘇格拉底第一步先將阿伽松的頌辭徹底推翻。

接著,他便開始轉述與狄奧提瑪(又譯為第俄提瑪、狄歐蒂瑪)的對話,這是他的第二步,可謂《會飲篇》中最精彩的部分。

一、狄奧提瑪何許人?

出現有聲的女性,在柏拉圖對話錄中是不多見的。

除了狄奧提瑪外,也就只有伯里克利的情人阿斯帕西亞了(後面會介紹她)。

狄奧提瑪是何許人也?

我們一起看看蘇格拉底是怎麼說的:

第一,她來自於古希臘城邦曼提尼亞(也譯為曼丁尼亞或曼底內亞)。

該城邦因為戰略地位重要,歷史常作為戰場,最著名就是發生在公元前362年的曼提尼亞戰役。

這場戰爭本是底比斯和斯達巴爭奪希臘世界霸主地位的歸屬,結果它們卻是兩敗俱傷,被馬其頓人坐收漁翁之利、征服希臘世界掃除了障礙。

後世有說她確有其人,也有說她是柏拉圖虛構的。

第二,她是一位神秘的女先知,或是女祭祀,“對愛情和其他許多問題都有真知灼見。”

比如:“勸過雅典人祭神攘疫,使那次瘟疫推遲了十年”,坤鵬論在《西方哲學的起源真該歸於古希臘嗎?》講過,公元前430年~公元前427年三年間,雅典爆發了一場大瘟疫,奪走了包括一手創造雅典黃金時期的執政官伯里克利在內的大約三分之一人口。

前面也講過《會飲篇》中的情節發生在公元前416年,時間正好相差十年。

第三,“也就是她,傳授給我許多關於愛的道理”,言外之意,狄奧提瑪是蘇格拉底的老師。

二、不美一定是醜嗎?不智慧就無知嗎?

蘇格拉底說,當初他在與狄奧提瑪討論對話愛神時,也和阿伽松一樣,“先說愛神是什麼,是什麼樣子,然後再說他的功勞。”

“當時我向她說的話也和今晚阿伽松向我說的一模一樣,我說過愛神是位偉大的神,是喜歡美的東西的。”

狄奧提瑪“駁斥我的話也和我駁斥阿伽松的一模一樣,認為按照我的話來看他既不美也不善。”

於是,蘇格拉底質疑道:“狄奧提瑪啊,你怎麼說愛神是醜的、惡的呢?”

而狄奧提瑪接著說出了一段發人深省、沁人心脾的道理:

“你以為不美就一定是醜嗎?”

“不智慧的就無知嗎?”

“你沒想到智慧與無知之間有一箇中間狀態嗎?”

“有正確的意見而說不出所以然來,就不是有知識(因為沒有根據的不能算知識),卻也不是無知(因為有正確內容的不能叫無知)。所以很明顯,正確的意見就是介於智慧和無知之間的東西。”

所以,“那你就不能說不美的就是醜的,不善的就是惡的。愛神也是這樣,你承認他不善也不美,可不要說他必定醜、必定惡;他是介乎二者之間的。”

從這段話中,坤鵬論品出了思考問題要摒棄非黑即白二元論的思維模式,不強求多元論,最起碼也要是三元論的。

也就是說,要考慮到,甚至是重點考慮到兩個極端中間那長長的,也是現實中最多存在的中間狀態。

相信和坤鵬論一起學習過複雜性科學、機率論的朋友,一定會對此有著深深的相信與認同。

當然,按照塔勒布在其《反脆弱》一書所寫的,在這個機率世界,最好要採取槓鈴策略,不管是投資,還是生存。

這個策略講的是,主要在中間狀態下重注,但最好也在極端上面下小注,一旦當類似黑天鵝這樣的極其微小機率成為現實後,就能獲得巨大的回報。

坤鵬論:讀《會飲篇》探討什麼是愛(十七)

三、愛神是介乎人與神之間的精靈

接著,蘇格拉底不明白地問道:“可是人人都承認他是一位偉大的神。”

所以,愛神怎麼可能是介乎美與醜、善與惡之間呢?

狄奧提瑪問道:

“你不是把那些擁有美的東西和善的東西的稱為幸福的嗎?”

“你不是認為一切神靈都是幸福的,而且是美的嗎?你有膽子說一切神靈都是不美的、不幸福的嗎?”

這些問題說明了:神不應該缺少美的東西和善的東西,而且還是一絲一毫都不缺少,神也從來不會擔心未來會缺少,因為神的擁有是永恆的,神是大圓滿的。

但是,根據愛是對欠缺的東西的欲求,“愛神正由於缺乏美的東西和善的東西,所以才欲求這種東西”,那麼“那個缺少美的東西和善的東西的(愛神),怎麼能是神呢?”

“愛神又是什麼呢?是會死的凡夫嗎?”

狄奧提瑪說:“像前面說的那樣,是介乎會死的人和不死的神之間的東西”——“一個大精靈,因為精靈是介於神和凡人之間的。”

“精靈有什麼功能呢?”

“他們來往於天地之間,傳遞和解釋訊息,把我們的崇拜和祈禱送上天,把天上的應答和誡命傳下地。由於居於兩界之間,因此他們溝通天地,把整個乾坤聯成一體。”

“他們成了預言、祭儀、入會、咒語、占卜、算命的媒介,因為神祗不會直接與凡人相混雜,只有透過精靈的傳遞,凡人才能與諸神溝通,無論他們是醒是睡。”

“精通這些法術的人被說成擁有精靈的力量,而從事其他行業的人只是尋常的工匠。”

“精靈有很多,精靈的種類也很多,愛就是其中之一。”

坤鵬論:讀《會飲篇》探討什麼是愛(十七)

四、關於精靈

我們知道對蘇格拉底的指控中就有一條——“相信他自己發明的神靈”。

這個神靈指的就是精靈,蘇格拉底將其稱為代蒙。

精靈及相關概念在柏拉圖諸多對話錄中反覆出現,不僅表述存在差異,有時甚至彼此矛盾。

學術界公認,關於精靈比較準確的說法就是上面所說的,也就是《會飲篇》中狄奧提瑪的說法。

對於精靈總結下來,有以下要點:

第一,柏拉圖清楚地區分了神、精靈與人以及他們的關係,精靈,是神與人的中介;

第二,精靈是神分派給個人的事物,以使人實現自己的命運,所以精靈對人的生活具有引導作用,但是,精靈的行為並不出於主動,而是出於神的命令。

對於實現命運和引導生活,在《理想國》的厄爾神話中表現得很明確。

根據厄爾的描述,人死之後其靈魂經過一系列旅程,開始選擇自己下一世的命運,隨後神將精靈分派給人,精靈的作用就是“作為生活的監護者和所選擇命運的實現者”。

在《裴多篇》也提到,每個人去世後,那個曾經分派給個人的精靈會領他的靈魂去某地交付審判,然後渡過哈德斯,在經歷過一段旅程後,再由一位新的嚮導帶回這裡,重新開始一段新的命運。

第三,到了後期著作《蒂邁歐篇》,柏拉圖在其中又提出了另一種精靈——“現在我們應該把靈魂中最高階的部分認為是神所予我們的,作為我們的引導精靈”,他是對《裴多篇》和《理想國》中精靈不足的補充,是更為高階的精靈,其特點有:

他是內在於靈魂中的一個部分,對應的是《理想國》中靈魂三分中的理性;

他關乎德性,引導著人的靈魂追求神聖與永恆,但並不強調命運的達成;

他的行為是在現世的引導行為,引導人實現德性的上升。

柏拉圖認為,在兩種精靈的共同作用下,構成了一個人靈魂德性不斷上升向善的完整過程,人的命運在此過程中不斷得到改善。

其言外之意則是,神派兩種精靈共存於一人之身,他們都是神所賦予人的神聖事物,一方面作為監護者出現,全面照料一個人,使其實現當初靈魂所選定命運,另一方面則以內在於靈魂的方式引導人的靈魂上升,拉昇靈魂,提升人的德性。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