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是那個欠錢不還的“老賴”

我承認,我是那個欠錢不還的“老賴”

文丨橘江北

01

有天下午我正忙的時候,手機響了幾聲,微信上彈出幾條訊息。

拿起手機,看到是大姐發來的好幾串語音,剛要聽她說了什麼,資訊已經一個一個都撤回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就以為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情。

我剛來杭州的那兩個月,父親和大姐會經常給我打電話,關心我的工作和生活起居,等我穩定了,每天的日子開始按部就班,電話裡沒了什麼可說的,就打得少了。只是父親身體不好,又一個人在家,他有什麼事情,大姐會是第一個知道,然後再由她告訴我和遠在重慶的二姐。

看到她突然發了很多條語音,然後又都撤回,好像是在糾結到底要不要跟我說一樣。我的心一下子跟著糾了起來。

我忙發語音過去,問怎麼了?

她回我,你是不是欠了支付寶的錢,人家打電話過來說你逾期大半年了,要是真欠了就還了吧,這是正規平臺。

她發過來一段電話錄音,是支付寶催收和她通話的內容,讓我聽聽。又說我要是手頭沒錢,她給我轉過來點,把這個錢還了。

我突然很煩躁:不是都跟你們說了,那些網貸要是找你們,直接結束通話不要理嗎?我自己的事我心裡有數,哪些該還哪些不該還,你們不懂不要跟著瞎操心!

說完這些我又有點後悔,跟家人說話的語氣太不好了,就又低聲跟了一句:你不用管它,再有電話掛了就行了,等年底我回去了就還它,沒事的。

我看到微信對話方塊上面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閃動了一會兒。

大姐卻沒有再發來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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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是去年十二月底到的杭州。

我記得到這裡的那天,我拖著一個行李箱和兩個包裹,沿路走著,下午兩點鐘遇到路邊一個擺攤賣盒飯的阿姨正要收攤,我肚子餓的厲害,趕忙上前詢問是否還有吃的。

她說:你不介意的話,剩這些菜給你拼一下,湊合吃。

我當然不介意,這是我來杭州的第一餐。

我不記得有什麼菜,只記得那個午後,我就站在馬路邊的綠化帶旁,大口大口的吃著那份拼對的盒飯。

對這個城市,對我來這裡以後將要經歷的種種,我一概不知,於是也一概不論。

我像是一種自我的發配,像影視劇裡演的那樣,換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重新開始。

債務爆發後的一年裡,我嘗試去適應人設崩塌帶來的種種不適。

我更少回家了,覺得屋前屋後的親戚鄰居看到我,會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

她們從來不吝嗇自己的好奇心和背後八卦的能力,特別是在我被銀行信用卡接二連三的上門走訪催收以後。

也很少去參加同學朋友組織的活動了,不管人家有沒有問過你,一定有很多我通訊錄裡的人,都或多或少的遇到過找我的簡訊或者電話。有時候我甚至想,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候,會不會拿我的事情出來說說笑笑,順便在心裡面鄙夷一回。

在客戶那邊,我已經完全沒有了自信,我不能一邊跟他們說著我多麼靠譜多麼講誠信的話,另一邊欠下這麼的網貸和信用卡,被各種各樣的人催收。

好幾次我看著某個客戶的表情,都覺得他是不是接到了我的催收電話,心裡面正在嘲笑我:

看,站在我面前誇誇其談的這個人,正是個老賴。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我病了。

儘管去年一年裡,那些債務我都已經還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已經不多,但是心裡面始終扛著一個沉重的包袱,一個悔恨,自責到不自信,到開始不間斷自我懷疑的包袱。

我告訴自己,

“其實你沒那麼重要,沒有多少人會關心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想想這個,更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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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前幾個月有個網貸的催收,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我新的手機號碼。

催收跟我說,你現在還錢的話減免幅度很大,不然的話我們要走仲裁程式了。

它是一家地方性的小銀行,去年我看過徵信報告,裡面有它的一條逾期記錄,本來也是打算等合適的時候就把這一筆錢處理了。

現在他找到了我,還願意給我減免。於是我按照跟他們協商的還款金額,往它的對公賬戶裡轉了一期的錢。轉完錢之後,我去查了徵信,發現報告裡這個網貸的記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是“結清”的狀態。

可能是他們銀行內部當壞賬處理了,也可能是他們把我的債權轉讓了。總之在徵信報告裡,這筆錢已經完結了。

第二個月到了約定好的時間,我看著微信上催收彈出來的對話方塊,選擇不再回復,他打來的電話也決定不接了。

我食言了,這筆錢我不打算還了。

有一次同事問我,你幹嘛加班那麼拼呢?

我告訴他,你想一直打工嗎?

他說不啊。

我現在沒別的門路,只能拿時間來換金錢,多加班,一天的時間就可以最大化的變現,我就可以早點離開這裡,去幹我想幹的事。

前幾個月我一直在給父親打錢,發了工資就打,多的時候多打,少的時候少打,每次打完我會給他去個電話,告訴他,照顧好身體,想買點什麼買點什麼。

我可以聽得出來他心情是愉悅的,去年一年裡,他接到過無數的關於我的催債電話,儘管我告訴過他,不要接陌生電話,這些事情我會慢慢處理,他接了電話對我來說是一種莫大的心理負擔。

然而他每次還是會接起來,跟催收仔細的詢問,反覆確認一件事情,這些錢是不是我債務爆發之後又借的。

他擔心我不長記性,擔心我陷入這個債務的泥潭裡,反反覆覆再也上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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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我還有沒還完的錢,零零碎碎的幾個網貸和小額的信用卡,朋友那裡還有點,這些加起來也不到兩萬塊錢。

跟那些從知乎加過來的網友相比,我剩下的這點債務不值一提。很多時候他們來問我有沒有上岸,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上岸了嗎,沒有,還有這一點,沒上岸嗎,可也差不多了。

我那個還欠他一萬的朋友,年初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們先聊了各自的近況,然後我主動跟他說,他的錢如果不急的話,我年底回去再給他。

他說,你不要覺得我給你打電話就是向你催賬,那錢不急,你有的時候給我就好了。

高中畢業那年,他在山東兗州,跟我說那邊有一個工作機會,我帶著300塊錢站了一夜的綠皮火車去投奔他,結果掉進了一個傳銷窩點裡。

幾天之後我抓住機會逃了,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上網搜了很多傳銷的危害,打包成資料發到他的QQ裡,後來他也清醒了,跟我說他特別感謝我那時候為他做的事情。

後來我的很多事情他都沒有缺席,這些年就像給我做了一個見證。

18年的時候我被網貸催的急了,去他的辦公室裡找到他,問他能不能借給我一點錢應急。他二話不說套信用卡給了我,到現在都已經兩年多了,而我現在都還沒有還完。

我甚至都沒有主動給他去過一個電話。

我還是會想起,那一年我十八歲,他從山東回來跟我說的話,他說還是你遇事清醒,你將來一定能做大事。

呵,大事。

這個月我剛剛還了另一個朋友的錢,那時候我為了捂住我的網貸,幾乎借遍了所有能借錢的朋友。

他叫大偉,屬於性格很實在的人,從上學時候就是,文文靜靜的像個小女生,他不喝酒,我們幾個同學在一起聚酒的時候,他也來,喝白開水,然後散場了負責開車把我們一個個都送回家。

18年借的他的錢,到現在都從來沒有向我張嘴要過。

我微信上問他,在嗎?

他回,在,咋了?

我把錢轉給他,他沒有第一時間收。

我說借你的錢這麼久了,一直都顧不上。

他說,你要是不寬裕的話,先用著吧,不急。

我說,現在可以了,算是緩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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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杭州這邊我有個同事,也是老鄉。

前幾個月他離職了,迷上了區塊鏈,辭職以後專門在家盯盤,炒虛擬幣。

這幾天公司裡的人接到了360借條打過來找他的電話,一天兩次的打過來,說他的貸款已經逾期了兩個月,無論如何都要公司的人轉告他。

我沒有接到,這個事是我的一個領導告訴我的。

他說,你們是老鄉,你去問問他怎麼回事,催他趕緊還了。

要我接到這種電話,我會直接結束通話,一句話也不跟催收講,不跟催收在電話裡糾纏,免得被纏上。也不會就此去詢問,我會裝作沒有接到過這種電話,裝作不知道這件事,給他保留個面子。

領導被騷擾,又拜託了我,我只有硬著頭皮打過去電話,跟他說了360借條催收的事。

我很想告訴他,我有一個公眾號,還有社群,聚集了一幫還不起網貸的朋友。

我想告訴他,我也欠錢,我最理解他的處境。

但這些我不能說。

我只有說,

沒事,還不起就還不起了,不要管別人說什麼,先顧好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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