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故事||我媽去世的第3天,我終於敢說出在骨灰盒裡,看到了什麼。
01
臨近春節的時候,我外婆去世了。
我和姐姐回了家裡。
我們兩個都是遠嫁。
已經大年二十九了。我媽一邊收拾年貨,一邊掉眼淚。
我爸從外面回來,看見我媽在哭,上來就一句,大過年的,在家裡嚎什麼喪。
這麼多年,他還是那副作威作福的老樣子。
我媽免不了要和他懟兩句,但還是怕他的淫威,眼淚都不敢掉了。
我和姐姐雖然已經嫁人,也沒有膽量頂撞我爸,只能拉我媽躲開避事。
有時想想,我們姐妹嫁得那麼遠,大概都是想逃離這個充滿暴戾的家庭吧。
只是可憐了我媽。
02
我家在雲南省的一個小村子。
我媽年輕的時候很漂亮,也愛美。可無奈她是家裡的老大,上學的時候家裡正窮,初中畢業就工作了,幫襯著養弟妹。
等我的舅舅小姨全部自立了,她才想到婚姻大事。
那是1989年,她都24歲了。
有媒人上門給我媽介紹了我爸。我媽見過之後是不滿意的,覺得他個子不高,悶悶的,不愛說話,有些陰沉。
可我外公卻覺得,男人不愛說話,是靦腆,是老實。
我媽是那種很孝順的人,婚姻大事最終還是聽了父母的話。
然而愛情上,有時直覺比經驗更重要。
是婚後第五天,我爸就動手打了我媽。
至於理由,現在聽起來都有些可笑。
我媽想回孃家,我爸剛好要去上班。我媽怕他上班遲到,說自己回去。
而我爸卻覺得剛結婚,老婆回孃家,自己不送孃家會多想,執意要送。
就這麼點事,兩人爭執之下,我爸打了我媽。
那時候,沒有人因為家暴離婚的。更不會把“家醜”說出去。
惟一的辦法,就只能忍。
03
有時覺得媒人介紹,就是賭運氣。
跳過了彼此瞭解的過程,中獎機率太小了,一旦賭輸就是半生劫難。
1992年,我姐出生。1993年生了我。之後又生了妹妹。
這一連三個女兒,讓我媽在家裡的地位直線下降。
沒辦法,那時候沒有男孩,就是女人的罪過。可想而知,我爸對她什麼態度。
在童年的印象裡,我媽總在捱打。
而她逆來順受的性格,只能忍。記得有一次放學回來,看見我媽坐在院子裡,一邊擇菜一邊哭,我爸坐在屋子裡抽菸。
我一進門就知道發生什麼了。
那時我讀小學三年級,剛知道“離婚”這個詞的含義。
我悄悄和我媽說,我爸總欺負你,你和他離婚吧。
我媽拍了下我的腦袋說,什麼你都敢說!離婚是隨便離的嗎?我臉不要了。
04
許多年後,我才明白,在相對保守的農村,婚姻是沒有離婚選項的。
多難多苦,都是一輩子。
要不然,女人會背上各種難聽的名頭。
所以我媽寧可和我爸對付著過下去,也沒有重來的勇氣。
直到1999年,我弟出生。我媽的日子才好一些。
但也只是好一些。
因為家暴已經成了一種預設的習慣。我爸與我媽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是動手。
作為子女,我恨我爸的暴力,也心疼我媽的遭遇。
可年幼的我,根本無能為力。
我變得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家。因為我爸那種一聲不響的陰沉,太壓抑了,隨時都會爆發。
我害怕回去,害怕家裡那種每人都小心翼翼的氛圍。
我姐是最先離開這個家的。高中住校,之後考上了大專。
我也是高中開始住校的。
那時許多同學都不適應,想家想得哭。
可我只感到輕鬆。不必觀察我爸的臉色,也不用每天看著我媽的眼淚心疼。
就是上課,下課,寫作業,睡覺。
不論晴天還是陰天,我的心裡都有雨。
05
後來就是2012年了,高考後的第三天。
很晚了,我們姐弟幾個都睡下了,忽然聽見爸媽那邊吵了起來。
很快就動了手。
。可是那天我爸下手特別狠,我媽的叫聲越來越淒厲。
我嚇壞了,衝出門看見我媽滿頭是血,趴在地上,我爸用力捶她的頭。
我一把推開我爸,拖著我媽往屋裡藏。
這時姐妹和弟弟也出來了。
我們四個合力把我媽救到屋裡,用櫃子堵住了門。而我爸呢,瘋了一樣拿菜刀砍門板。
最終還是我姐打電話向我舅舅求救,才把我爸攔住了。
每次想起那天,我都會後怕。
不知道那天我要是出去晚了,我媽會怎樣?
不知道那扇舊門要是沒那麼結實,我們又會怎樣?
我媽滿臉血汙躺在地上的樣子,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而她稍稍緩過口氣,迷迷糊糊伸手拉我和我姐,說,不要害怕,你們有沒有受傷。
06
那是我媽最接近離婚的一次。
舅舅來了,問我爸是不是要離。他只有兩個字,不離。
是呀,他為什麼要離呢?
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一零年代了。
離開我媽,他上哪兒再找個像我媽這麼傳統這麼傻的女人啊。
我媽被打成了腦震盪,在醫院住了整整一個星期。
我一直鼓勵她和我爸離。可我媽思來想去,還是沒離。
即使時代變了,社會對離婚的女人不再那麼苛刻,可她仍是四個孩子的媽媽。
姐姐還沒畢業,我馬上要讀大學,妹妹和弟弟都未成年。
我爸放下話,要是離,三個女兒一個都不管,兒子必須留給他。
我媽想了很久,自己肯定是供不起三個女兒的,我弟那麼小,她也不放心留給我爸。
於是,母親這個身份,終是栓住了她。
07
那次之後,我爸多少有些收斂了。
可能也是看到我媽受傷那麼嚴重,有點怕了。
之後,我去了昆明讀大學。我爸不久跟著朋友去外地打工。
家裡只剩下媽媽,帶著三妹和弟弟。
我爸不在家的日子,我媽過得也並不輕鬆。四個孩子在讀書,需要錢。
其實,我和姐姐以前都不太愛讀書的。想著高中畢業,就工作。
是我媽一直督促我們考上了大專。
因為沒能讀書是她的遺憾,所以她無論如何也要我們讀下去。她相信知識會改變命運。
為了多賺錢,我媽一邊在家裡種地,一邊四處找活兒。看人家蓋房子,她就去幫人家挑泥漿,搬磚頭。
幹這種活的,沒有女人。我媽怕別人不用她,每次背的都和男人一樣多。
慢慢地,她的腰就彎了,搬東西會很疼。
可那時妹妹弟弟都不太懂事,我和姐姐不在家,沒有人知道她病了。
而我媽又是個極其能忍耐的人,每天喝點藥酒就算治病了。
第二天忍著痛,繼續幹活。
就這樣幾年過去了,等我和我姐畢業工作,找到男朋友,她的腰痛得已經連路都走不了了。
08
有時會很自責。
因為在成長的路上,我一心想要逃離這個家。
卻忘了有一個人,永遠逃不出去。
我爸知道我媽不能走路了,才從外地回來。
那已經是2014年年末了。他帶我媽去了醫院,腰椎間盤突出,必須做手術。
我爸其實是不情願的,怕花錢,一個勁地問醫生不做行不行。
我心裡好冷啊。我以前覺得我爸只是脾氣不好,那一刻,我才知道他是無情。
我真替我媽這一輩子不值。她年輕時那麼美,那麼好,卻跟著這個混賬男人賣苦力,熬得一身傷。
只恨那時我剛上班不久,沒什麼積蓄。
我和我爸說,我媽要是殘了,後面都要靠你了。
他這才同意交錢手術。
那次手術,我媽腰上裝了6根鋼釘。但做得很成功,恢復得很快。
只是,她不能再幹力氣活了。
我覺得也算因禍得福,我爸再不能拿她當牛當馬了。
09
2016年,我和我姐相繼嫁人。
我姐嫁去大理,我嫁到昆明。
我媽不想我們嫁那麼遠的。可是我和我姐大概都對這個家有心病吧,下意識地想遠離。
我說,媽,要不你來昆明吧?反正你也幹不了重活兒,不如來我這邊開個小店什麼的,很好賺錢的。
我爸一聽賺錢,先於我媽就表示同意了。
就這樣,我爸留在了老家種地,我媽來了昆明。
那應該是我媽這輩子最開心的日子,沒有我爸的冷漠與暴戾,也不必再為生計拼死拼活。
我媽的小店開在五華區的景區,離我家有點遠。
可畢竟昆明不大,來往也算方便。
2017年,家裡要蓋新房。
我媽回去了一年。
過得好不好,她沒說。但她腰病又犯了就很說明問題。她還添了高血壓的毛病。
我也是那一年懷孕的。
房子蓋好了,我就趕緊叫她回來。
我覺得她不宜和我爸久處。
10
那幾年,我媽一直在昆明做她的小生意。
她這個人熱心又溫柔,和鄰居都成了好朋友。
她們互相切磋廚藝,學會新菜,就讓對方帶著老公兒子去嚐鮮。她還學會了十字繡。
有一次週末,天氣特別好,我帶著兒子去看她。
陽光明媚地鋪滿了店鋪,她坐在那裡一針一針繡著一朵紅色的牡丹花。
她的臉上,沒有一絲憂苦,只有恬然與平靜。
一時間,有點想哭。
其實,這才是我媽本來的樣子吧?那麼美好,那麼溫柔。
這才是屬於她的人生吧?無煩無擾,無爭無吵。
真想她的餘生,就這樣一直遠離我爸,一直平淡幸福。
可是,人的餘生,究竟會餘下多少呢?
有的人很長,有的人卻很短。
11
2021年初,外婆去世了。
對我媽的打擊很大。一夜間,彷彿老了好多。
回昆明後,我儘量多去陪陪她。也是那時候,她的頭又開始疼了,常常頭暈。
我這才發現她降壓藥每天只吃半片。
我說,這樣不行的,醫生要求一片就是一片,不能隨便減量的。
可她卻不在意地說,沒事的,一天半個,省錢。
其實,一瓶降壓藥能要多少錢?
可她真的習慣了節省每一分錢,習慣了忍耐所有的病痛。
後來就是6月了。
我媽打電話來說,想我和外孫了,叫我們回去吃飯。
我說,明天還上班呢,週末我們回去。
我媽悻悻地說,那你們早點啊。
人可能真的是有第六感吧。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我媽鄰居的電話。她說,你快過來,你媽暈倒,被120接走了。
12
我在醫院看見我媽的時候,人都嚇呆了。
她雖然醒了,可眼睛嘴巴都歪了。
醫生說,是腦出血,要馬上手術。
我當即簽字繳費,然後打電話通知親戚。
因為120送來的是家小醫院,我姐和我姨知道了,不放心,一定讓我轉到大醫院去。
其實醫生是不建議我轉的,搶救腦出血最重要的就是時間。
換醫院,重新檢查。這些都是時間。而且轉院途中很可能導致出血量增多。
可我當時真的懵了,腦子沒法思考,更不敢做決定。最終聽了家裡其他人的話,轉去了大醫院。
第一次手術很順利,我媽出了手術室就清醒了,還和我們打招呼。
在觀察室住了18天,轉去了普通病房。
她和我說要回家,不要治了,不要做手術。
我知道她是怕花錢,安撫她要好好治病。
那時候,我們都以為她快好了,甚至醫生也覺得不用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可20號那天,我媽忽然就鬧了會情緒,想回家。
我好不容易把她哄睡著了,卻沒想到,她再也沒有醒過來。
13
是第二天半夜,做的第二次開顱手術。
5個小時,頭蓋骨被鑿了一大塊。
醫生說一切順利,可我媽一直不醒。後來就發起高燒了,身體也腫起來。
有個護士建議,試試ICU,先住一個星期,看看身溫能不能降下來。
可問了醫生,卻說至少一個月,不然沒有用。一天一萬,押金先交10萬。
也許對於富裕的家庭這筆錢不算高。但對我們來說,一下子根本拿不出來。
我爸從我媽住院就沒出過一分錢。
都是我們姐弟四個在張羅。我們三個姐妹,各自打電話和老公商量。我弟也想辦法找朋友借。
錢湊得差不多,我們和醫生說決定進ICU。
可是就這麼兩個多小時,ICU沒有床位了。
總是緊趕慢趕,差了一步。總是選來選去,選錯了答案。
後來的事,不太想回憶了。
因為太難過了。
我媽搶救了兩次,醫生也放棄了。
第一次體會什麼叫真正的絕望。
半夜的時候,有護士出來問我們,是等著沒氣了,直接送到太平間火化,還是趁她有口氣,找救護車送回家。
真直白啊!
就像把明晃晃的尖刀,刺進我心裡。
我再也不能猶豫了。
我說,回家!她一直要回家的,必須送她回去。
14
那天夜裡,一直在下雨,彷彿老天也在為我媽哭泣。
她的頭腫得好大,鼻子插著呼吸機的導管,不停地有血噴出來。
我拉著她的手,一路都在喊,媽,我帶你回家了,你一定要撐住啊。
這個家,帶給她那麼多的不幸,可最終她還是要歸這個根。
救護車開得很快,停下的一刻,我的心劇烈的一顫。
因為我要眼睜睜看著媽媽離去了。
畫面太殘忍,我的心痛到無法呼吸。
拔下呼吸機的時候,我明顯感到媽媽難過了。
生命只剩一絲遊息,流連在軀殼裡。
嬸嬸,姨娘都來了,幫我媽擦洗身體。我這才看到她那一身被各種管子插出的傷口,觸目驚心。
我心疼地扶著她,面板好燙。
我大聲地喊,媽媽,媽媽。
可她沒有睜眼,只在姐姐抱她起來穿衣的一刻,滑下一滴眼淚。
在那天所有的混亂之中,我總記得那滴眼淚。
那是她留給這個世界,最後的告別。
晶瑩剔透,悄然消散。
15
這一年,弟弟大學畢業,妹妹嫁人。
我們家四個孩子終於都走出了那個閉塞的小村子,而我們的媽媽,卻走完了她的人生。
取骨灰的時候,我們很意外的,看見了6枚鋼釘。
那是媽媽腰椎手術時候放進去的。我一直以為放在身體的東西會很小,沒想到竟然那麼長。
它們躺在骨灰裡,每一枚都彎曲了。
我一瞬淚崩,抱著骨灰盒嚎啕大哭。
那是鋼釘啊,卻被媽媽的身體拉彎了。我不敢想她平時在忍受著怎樣的疼。
我媽這輩子真的活得太苦了。
希望來世,她能遇到一個懂得疼愛她的人,享用一生美滿幸福。
希望來世,我還能做她的女兒。
我會聽話,懂事,孝順,償還我這輩子,未能償還的哺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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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所有人對父母好一點,也祝福女主媽媽在天堂安好。下圖是女主的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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