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失落有人可以傾訴,遇到困惑和關卡有人可以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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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葵問我,這樣的事情到底算不算背德?

我說,大約大多數人會貼一個不潔的標籤吧。

阿葵想一想說,也是。

阿葵和顧先生在北京的音樂節上認識,顧先生是主辦方重金請來的演奏樂手,阿葵是臺下的觀眾。彼時阿葵大三,顧先生已經臨近五十。

活動之餘阿葵陰差陽錯加了顧先生的聯絡方式,偶爾傳一些簡訊。

阿葵在大學讀工科,平日裡所接觸都是字母數字以及枯燥運算,音樂對她而言是未曾觸碰的東西,因此對其有十分的好奇心。

有時候顧先生拍一些照片給她看,往往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和她一樣簡單吃飯,簡單工作,彷彿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

顧先生是上海人,現下長住上海,在上海一所高中做音樂老師,也時常在酒吧當樂手,圈內頗有名氣。他沒有能讓眾多女孩迷戀的長相,卻也沒有中年人的油膩。只是那一頭黑色長髮非常耀眼。阿葵也知道,他沒有家庭。

和顧先生莫名地有很多話可以說,總是可以從八十年代的西方音樂聊到唐詩宋詞的演變史,從土豆的燒作方法講到對美國民主制的批判。阿葵向來與長輩無話可說,輩分的壓力使人沉默。但與他似乎沒有長輩的威嚴,或許是手機螢幕遮蓋了年齡的溝壑的緣故。

曾有一天聊到興之所至,顧先生對她說,我可以打一通電話給你嗎?

彼時夏天仍然在該入秋的日子裡苟延殘喘,阿葵正對著論文焦頭爛額,看到他的傳訊突然有一些慌亂。顧先生的聲音有上海話裡地道的柔軟,短暫的拘謹之後又開始天南地北地聊,放下電話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

後來,天氣好的一個週末,阿葵一個人去杭州西湖玩,顧先生打電話給她,對她說,我現在也在杭州誒,我們能不能一起玩?

於是阿葵就在人群裡等待。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他,和照片裡看到的沒有差別。顧先生從不在照片裡粉飾什麼。

那一天傍晚在西湖的金色湖水邊,阿葵開玩笑地和他講:照理說,做音樂的人不靠譜,人到中年還來找小女孩約會,更不靠譜。

顧先生笑得一直點頭:是,我們有罪呀,我們留長頭髮有罪,看喜歡的女生也有罪。

於是從時間的此處開始,阿葵就和他在一起。

她曾經和顧先生打趣,我們一開始就不乾淨。尚有地位的中年男子,不知世事的女大學生,標籤實在太刺眼。

顧先生問她,你覺得我們像那些人嗎?

阿葵說,哪些人?

那些你以前聽過看過的,我們這樣身份年齡在一起的人。

阿葵想了想,覺得不像。顧先生對阿葵有時候像情人有時候像女兒。

阿葵熬夜的時候總是被他念叨,一面趕沒完成的作業,一面聽他講:兩個小時之前叫你去睡覺現在還沒有,你這小孩怎麼這麼不聽話……

阿葵反回他一句:你年輕的時候還不是天天混酒吧,晚上覺都不睡?顧先生也拿她沒辦法。

有一次阿葵發現自己蛀牙於是去醫院補牙齒,那時顧先生人在北京無法陪她,於是他陪阿葵講了很久的電話。

顧先生年輕的時候的確放蕩不羈,劣跡斑斑。從小開始學琴,不願意讀書然後到處混,總是被長輩責罵。做音樂的時候幾多波折,時常作息顛倒,也吸過毒,生活凌亂艱難,經歷貧窮,抑鬱,靠酒精或藥物才能安睡。好在已經堅持過來,現在的日子平靜開心。

顧先生對她說,我們是不像那些人的吧?我看過很多,身邊也有很多,大部分是因為金錢或者生活無聊,下場都很可悲,我不要這樣。

其實於情於理這樣都不能算作不道德,然而阿葵告訴我,世人一定會對他們十分苛責。

並肩行走的時候,一定不能跌跤,否則就會被橫加指責——一個是入世未深的無知少女,一個是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失足、無知、油膩、寂寞是他們的標籤。一傳十十傳百,什麼都會一變十,十變百地放大。

我問阿葵,問她有沒有考慮過未來。

阿葵說,有時候也非常希望可以考慮。然而想一想,考慮未來大多也不過是口頭承諾而已。

承諾是個謊言,別人在對你許諾的時候不需要付出任何成本,最多無非是一時的開心。

有一次她和顧先生聊到過去。

顧先生對她說,結過過一次婚,過程是個地獄,所以不願意再回想,也不願意再重述。

阿葵對顧先生說,你好像從來都不承諾什麼。

他反問,你要我說承諾結果最後看我反悔,還是要我現在每天真的都對你好?

阿葵仔細想了想,其實永遠這個詞沒那麼可靠。永遠是個美好期盼,做承諾的時候也覺得幸福快樂,然而這一刻過了之後,下一刻還是要去複習準備期末考試,還是要在晚上加班,還是會面對房貸和柴米油鹽。

顧先生對阿葵說過許多次自己不會和她結婚。

他說,我已經體會過那樣兩個人每天都必須綁在一起的可怕感覺,緊繃地喘一口氣都不行。我不會再結婚,但我可以一直陪著你。你可以找男朋友,找人結婚,如果你願意我也會一直陪著你。

阿葵自嘲一樣地對我說,你知不知道,別人知道了會怎麼看我?無知,愚蠢,為了那種不負責任的鬼話可以心甘情願地付出奉獻,又或是為了中年男人可觀的一筆錢可以出賣自己。呵。

但,阿葵也對我說,他們是不一樣的。

顧先生不是富到面板會發油的老男人,所掙的錢不過是足夠小康而已。阿葵也不是無知愚昧的女大學生,阿葵從沒有想過承諾這件事。

自始至終她知道顧先生僅僅是個中轉站,她還有很多計劃和心願,要考研,出人頭地,要做一份自己滿意的工作,遊遍世界各地,甚至自己買一套房。

她只是,在旅途上感到疲累,於是在顧先生這裡片刻棲息。

白頭偕老和承諾真的是愛情的唯一標準嗎?

阿葵看過渡邊淳一寫的《情人》,男主角遠野和妻子年輕相識,戀愛結婚,最後仍舊形如陌路。遠野說,原本我們也是戀人,可這麼多年下來也變成了同居者。

阿葵想,永遠不永遠的,其實不重要。

永遠相愛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是兩個人歷經阻難終成眷屬,終於結婚了嗎?可結婚之後又會面臨什麼,是愛情消磨在柴米油鹽裡,還是平靜寂寞中開始期望其他愛情的出現?還是什麼感覺都沒有,匆匆忙忙地一輩子就過去了。

生活給我們設了很多謊言,其中逃離孤獨就是最大的謊言。

人總要想著永遠永遠的,還拿婚姻來自欺欺人,以為有一份結婚證就可以永遠了。然而在一起會分手,結了婚會離,白頭偕老愛人也會先你一步離去。永遠是人的一種一意孤行,為了逃避孤獨,逃避本該一個人承擔的寂寞。活在幸福成雙的安全感裡,卻終歸還是時時承受著不安。何必如此呢?

人總是看不清楚,其實人生裡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而已。

後來阿葵想好了,阿葵對他說,我不會向你要什麼承諾,當下幸福就十分難得和滿足了。

隔了許久之後,最近阿葵又與我聯絡。

與顧先生還是如常的樣子,沒有上演網路或者電視劇裡的狗血戲碼,阿葵仍舊是個幸福的女孩,學習也變得稱心如意起來。

她說,遇到失落有人可以傾訴,遇到困惑和關卡有人可以開解,開心幸福能夠分享,學習工作也互相勉勵。

這算不算愛情的另外一種正確答案呢?因為愛情所以生活順遂,個性成熟,日子朝著越來越好走下去。

總之,還是祝阿葵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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