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楊炯為什麼想做“百夫長”?他的詩歌中透露著其家國情懷

我們現在很少有人知道楊炯了,除了一些上學的背過“初唐四傑”的學生。相比於初唐四傑中名氣很大的王勃和駱賓王,楊炯甚至可以說是默默無聞了。

默默無聞的原因其實也可以想得到,畢竟哪個孩子小時候不是因為一首“鵝鵝鵝”走向詩歌文學的殿堂呢?又有哪個孩子不是因為王勃的《滕王閣序》再次領略到了該死的音韻之美?

而楊炯呢?我們能得到什麼呢?我們對於他,瞭解的確實太少了。

“文人”楊炯為什麼想做“百夫長”?他的詩歌中透露著其家國情懷

他在一首《從軍行》中,曾經表達了“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的感嘆,讀書人主動投筆從戎的例子,只有班超和他了好像。為什麼會這麼“想不開”呢?畢竟當時當兵,可是一個苦差事。

我們接下來就來說說,他和大唐的故事。

貴族之後,宦海沉浮

楊炯是真的貴族。他出生於陝西華陰,當年的陝西,可是正兒八經的天子腳下,而華陰弘農楊氏的美名更是天下皆知,就連隋文帝楊堅,都可以算作楊炯正兒八經的親戚。

和很多神童一樣,楊炯自然是非常聰明,博聞強記,對於詩詞尤其精通。

從小就聰慧的楊炯,10歲被舉為神童,年僅11歲就待制弘文館。弘文館可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地方,雖然也不是什麼實權部門,就是負責一些書籍的整理,給朝廷的禮儀做做方案,提提意見,但是它同時也每年招一些神童,相當於後來的國子監,但是當時能到裡面學習的非富即貴,楊炯11歲就來了,不能不說他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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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過了十幾年,後來在中書侍郎薛元超的大力舉薦下,楊炯一年兩遷,仕途走上了快車道,先是崇文館學士,後來又被任命為太子李顯的屬官,未來是一片大好。此時的楊炯,意氣風發,是大唐未來正在閃閃發光的明星,將來要是太子登基了,他肯定是從龍之臣,一定會發出自己的光彩。

可是唐代太可悲了,太子的屬官,比如李建成,還有這位太子,都特別慘,因為李顯的媽,是武則天。在光宅元年,楊炯35歲之時,徐敬業發起了一場大的動亂,由於不滿武則天專政,他們起兵反對武則天。可是三個月之後,他們的叛亂就戛然而止了。

這本來也沒有楊炯什麼事,但是巧的是,在徐敬業的這次叛亂裡,有一個叫楊神讓的人,他還有另一身份,是楊炯的族兄。叛亂平息之後,武則天一查,直接把楊炯定義成危險分子,直接貶到梓州做參軍去了,他開始自己的流浪。

高層的動盪,人心的險惡,不禁是他發出了“我無為,人自化,吾不知其所以然而然”的感慨。在前往梓州的路上,楊炯看著原來越遠的長安城,自然而然地又生出了“客心殊不樂,鄉淚獨無從”的感慨了,我想,他此時一定想到了那個著名的“長安與日孰遠”的典故。梓州其實是個不錯的地方,也不是如此如此荒涼,畢竟“初唐四傑”中除了駱賓王,都曾在梓州遊歷過一段時間。

“文人”楊炯為什麼想做“百夫長”?他的詩歌中透露著其家國情懷

在梓州期間,楊炯雖為貶謫之身,但卻依然對大自然投入了極大的熱情與心思,創作了大量詩文,比如《和劉長史答十九兄》等等。而出自這些詩文的,“街巷塗山曲,門閭洛水濱”“寶劍豐城氣,明珠魏國珍”等句子,也在某種程度上,一掃那些宮體詩的哀怨俗詞,在綺麗詩風之外,另創了自己的風格。

楊炯在梓州任滿之後,又回到了洛陽,與另一位大詩人宋之問同時在習藝館任教,習藝館是當時專門教習宮人學習文化的機構,一個詩人,一個有宏圖抱負的詩人,被安排在這個位置上,無疑是一種侮辱。

在習藝館任職的都是些不學無術的高幹子弟,楊炯雖然出身名門,也自然不屑於和這些人為伍,他覺得他們腹中空空,就是個繡花枕頭。

楊炯的性格自然對他們沒有什麼好臉色,還取了一個“麒麟楦”的典故來諷刺他們像那披著麒麟皮的蠢驢一樣,這樣的人自然是混不下去的,楊炯回到京城不過兩三年時間,就又被貶謫到盈川當縣令,並在那裡度過了自己的一生。

“文人”楊炯為什麼想做“百夫長”?他的詩歌中透露著其家國情懷

在盈川令上,楊炯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才幹,他多次親種農桑,十分關心百姓的疾苦,僅僅兩三年之間,盈川便大治,百姓也安居樂業,但楊炯在同僚那裡,卻屢遭詆譭,有人說他為政殘酷,遇到不順心的的人就鞭打他們,還喜歡誇耀自己,經常張貼自己的美名,這一點在《唐才子傳》中也有體現,傳說他去盈川的時候,張說把《箴》贈送給他,讓他不要為政苛刻。

而在民間,楊炯的風評卻一向很好,據《衢縣誌》記載,楊炯“以歲旱祈雨不得,遂赴井死”,為了紀念楊炯的德行,村民推舉他為“城隍神”。並且千百年來,當地的老百姓都把楊炯當作“賢令”來祭祀,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民心是不會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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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投筆去”

初唐四傑中,楊炯屬於比較好命的型別,相比於王勃的早逝和駱賓王的不知所蹤。

但是他也是不幸的,因一場謀反被牽累,後來因為耿直被排擠。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那些華而不實的“麒麟楦”,可以身居帝國高位,也想不明白那些口是心非、陽奉陰違的人有什麼意義,但是他無法改變。

他就想逃避,往哪兒逃避呢?他想當兵。

然後,他就寫了開頭提到的那首《從軍行》,來抒發自己縱馬邊疆,報效祖國的感情。

開篇就是“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他不平啥?在詩裡是因為烽火照西京,敵人來襲而不平,但是這首詩裡的那個“我”,此時應該只是一個讀書人,然後他隔著重重樓臺,看到了“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這是唐軍的出師盛狀。

然後他的想象來到了邊塞,他就寫道“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塞外風雪寒,但是盛唐詩,永遠是一種昂揚的基調,他不會像後世的杜甫一樣,寫什麼《兵車行》,他用風雪,來襯出將士們的勇猛,他的腦子裡,一定出現了李靖深入大漠的神勇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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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兩句,是全詩的高潮“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這兩句,太有名了,以至於後世的化用,不計其數,有王維的“豈學書生輩,窗前一老經”,也有高適的“大笑向文士,一經何足窮”,簡單,直白,是個中國人都懂,卻自有一股一往無前的精神氣在。除了這句著名的“寧為百夫長,勝做一書生”,他還在《出塞》中寫過“丈夫皆有志,會見立功勳”,在《紫騮馬》中寫過“匈奴今未滅,畫地聯封侯”等等。

這些邊塞詩歌,充分展現出了他的胸襟抱負,他的志在千里,楊炯就是這樣的驕傲,本是經天緯地大丈夫,僅可投身於刀筆吏之間,即是他這刀筆吏,做的是相當的不錯。

但是更讓人驚訝的,是他從來沒有去過邊塞,陳子昂感受過燕趙苦寒,登上幽州臺,發出那一聲著名的長嘆“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李白就是從唐王朝最西邊過來的,並且在六十歲那年,還跟著永王的隊伍,打擊安史叛軍。

詩人們也並不都是老書生,尤其是在唐王朝這樣開放進取的時代,燕趙的苦寒,西北的風沙,還有那神秘的西域,孤立的玉門關,陽關,自然那些詩人產生了無窮的興趣,同樣,詩人們的足跡,更是那些建築永遠不倒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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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一直未曾收復燕雲之地的宋代人是體會不到的。

巧的是,初唐四傑在這方面,有共同的志趣,盧照鄰寫過“應須駐白日,為待戰方酣”,駱賓王更是數度從軍,他寫過氣宇軒昂的“還應雪漢恥,持此報明君”,甚至之後還加入了徐敬業的隊伍,寫下的《討武檄文》直接把武則天嚇出了一身汗,連連說“這是宰相的過錯啊”。

當時唐王朝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疆域之盛,開拓精神,軍隊成了躋身富貴的另一條路子,吸引了很多志在報國的勇士。從東邊的太平洋到西邊的蔥嶺,唐王朝盛極一時,但是如此尚武的社會上,只留下他,有心報國,無門路可走的背影,他只得在詩歌中,想想自己身跨駿馬,投身疆場的氣概,數千年之後,少年縱馬賓士的背影,依然清晰可見,在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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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有一天是不是喝多了,楊炯在聽說了王楊盧駱的排名之後,他說自己“吾愧在盧前,恥居王後”,就是說自己哪配和盧照鄰相比,而王勃又怎麼能和自己相比。嘴炮是打夠了,但是身體倒是很實誠,王勃死後,他還是乖乖的將王勃的詩文都收集起來,彙編成卷,並且為他親自作序,並在序言中對王勃給予了自己的充分肯定,楊炯還是有數的。但是如果你去問他,他估計會板著臉說,我只是希望後來的人把我和他之間,有個比較罷了。

盛世繁華

我們最後,說一說,大唐。

沒有大唐的風氣,是產生不出李白,杜甫,甚至是楊炯的。

在楊炯的時代,我們的玄奘剛剛經過西域三十六國,去遙遠的印度,在戒日王手裡,取到了大乘佛經。

在那個時代,李白剛剛在大唐的最西邊出生,雖然生在現在的吉爾吉斯斯坦國內,但是無可否認,他是我們民族詩歌的驕傲,我們的月亮,沒有李白,不知道會黯淡上多少分。並且他還會劍術,“十步殺一人”,不僅僅是詩,還是那個時代尚武的號角。

唐和這個時代的氣質,是落日下,一劍一酒一歌。

“文人”楊炯為什麼想做“百夫長”?他的詩歌中透露著其家國情懷

在楊炯之前,有薛仁貴,在他之後,有高仙芝,有哥舒翰,在他們手上,率軍奔襲成了一件藝術品,他們翻過帕米爾高原,也穿過漠北的苦寒之地,連後來“一人滅一國”的神話,也不過是用借來的區區幾千士兵,順手滅掉了最強大的中天竺國罷了,而這樣的功績,回國之後,只是升官半級而已。

我們的先輩,那時候,尚武卻不濫用武力,文明卻不因文明而軟弱,大唐在西域,大唐在南詔,大唐甚至還在貝加爾湖,只是這一切,後來都毀在一個叫安祿山的胖子手裡,然後經過了之後的一千多年,我們慢慢磨掉了那股子唐代的精神氣。

楊炯看到的,是一個尚武崇文,人才輩出的時代,我們的皇帝,被尊稱為天可汗,伴隨著轟轟烈烈鐵蹄聲的,是一個時代的氣韻。

這樣的時代,這樣昂揚進取的時代,又怎麼能不讓人心馳神往?

文/枕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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