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格裡的秘密》突圍，青春劇的另一種質感表達？| 專訪導演張笑安

暑期檔各類輕體小甜劇湧現，青春校園類目作為和暑期增量的學生人群最為契合的題材，在提供娛樂內容之外，還可以看見很多創作者希望透過這些故事做出更多表達的創作意圖。

芒果TV獨播的《暗格裡的秘密》是暑期檔青春劇中的佼佼者，在播出半個月裡，一路口碑看漲，最高到達7。1分。同樣在大劇林立的後暑期檔裡，這部劇數度衝進德塔文在播劇景氣指數日榜Top10中。

國產青春劇逐漸發展的這幾年，承載了諸多80後、90後輕熟人群的青春記憶，青春劇對於觀眾的意義，就像打開了一扇懷舊的視窗，但懷舊並非只有昏黃的濾鏡與傷痛的家庭。

“彼方尚有榮光在”，在這個兩位少男少女的青春相伴、互相追逐的故事裡，導演張笑安恰恰選用了一種與別不同的，介乎朦朧唯美與清新明亮的全新視聽風格，為青春劇提供了另一種極具質感的操作思路。

朗朗書聲中的煙火氣，

用影像氣質塑造回憶殺

導演張笑安第一次接觸到這個IP，希望他合作耳東兔子原著的《暗格裡的秘密》改編影視劇，是在去年的秋天。整個交流過程都非常順暢，一年不到的時間裡，專案已經制作完成、順利播出並且得到了大家滿意度比較高的成績。

如今一份深受很多網友喜愛的成績單，張笑安表示離不開製片人們和主創團隊的共同付出和努力，正是大家都把這部劇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用心呵護，所有環節都投入熱情，才會讓最後的結果打動到觀眾。

“這個故事恰巧是和我的成長相似的時間背景，加上故事裡面豐富且細膩的心理活動描述，一下就把我帶回到我自己的高中那段青澀的青春記憶裡。”強烈的共鳴是張笑安對這個故事初印象，認同感是保證故事塑造成功的第一步。

市場上的青春與甜寵題材數量瘋漲，但張笑安是一個更相信自己理解，不會受太多外界因素干擾的導演，所以他更執著於自身的創作衝動，從專案之初就思考著如何將自己的風格與故事做出更高的融合度。

從文字描述到畫面表達，向來是小說改編影視劇專案過程中最關鍵的一環，這其中除了編劇對小說文字到劇本文字的轉化，更包括了導演需要統籌的影像轉化。

“我們其實是在現有環境裡，抽取符合專案氣質的亮點，再去做一個融和。”

專案開機是在今年的大年三十，在冬季拍出一個充滿清新氣息的校園故事，所以籌備時主創團隊就將大背景落地在了亞熱帶氣候的廣東。

開機前兩週，張笑安就到達了這座南方城市，和幕後團隊形影不離地討論究竟該如何定調故事的影像氣質。主創基本走訪了城市裡所有的學校之後，也決定了以廣東當地天然氣候培養出的大量綠色植被為主要的核心的顏色元素，再以此構建畫面的色彩體系。

在籌備過程中，所有的道具材質和服裝面料都會在製作過程中以多種方式先做評測，包括肉眼效果和拍攝效果，室內效果和光下效果，必須要減少色差，保證最大程度地還原想要的色彩效果。

“綠色是很清爽通透，有生命力的顏色，和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活力是很相配的，定了這個色彩體系之後，其他服化道在這個基礎上延續它的風格，靛藍校服與綠色領帶和整體畫面色系有很高的適配度，就連校徽的設計都暗含了綠色鑲邊的元素，讓觀眾也可以在男女主角高中校園生活階段感受到時刻被綠植環繞的視覺效果，保持了這部劇從頭到尾調性的統一。”

張笑安始終認為把思考做進細節裡，或許一點兩點觀眾未必會覺察，但當細節充斥了整個畫面，又貫穿了故事始終，觀眾即便未必能說出來，但一定可以從透出的氣質裡感受到。

“這個故事，尤其是高中部分，對我來說情感色彩特別濃厚，這裡面富含了很多情懷和感悟，那種綠油油的，既絢麗又朦朧的影像風格，在寫實中又烘出了一點讓人嚮往的理想主義，基本完成了我對青春校園回憶的想象。所以我把我腦海裡的這些感覺抓出來，想要去拍一種我想象中青春的樣子。”

在張笑安看來，故事拍攝地的這座廣東城市擁有了許多老舊的房屋建築，都是可以闢除懸浮、增加生活實感、增添煙火氣息的最佳天然道具。

“回憶有時會像濾鏡一樣將很多事情自然美化，所以在拍攝的過程中，我會盡量抓著這種感覺去處理，讓觀眾看劇的時候感覺，原來高中生活可以如此美好浪漫。”

導演張笑安

在張笑安看來，聲音和畫面都是有味道和記憶的。有一天拍攝間隙，張笑安拉著一幫學生到教學樓裡，給他們佈置了劇情模擬，朗讀課文，上課下課，放學留堂，然後把這些聲音都錄下來。

他將這些素材貫穿整部劇的背景音中以達到對於回憶真實化的細節處理，清脆的朗朗書聲，有課間學生的打鬧玩笑聲，鏡頭裡微風徐徐吹起教室的窗簾。這就是張笑安執著的影像氣質，除了視聽呈現，甚至能讓觀眾聞到校園裡的草木花香。

青春的純真與成長的躁動，

視聽語言中的「契合度」法則

如何將橫跨高中到大學八年的故事更好的呈現給觀眾，這很考究導演在整體的統籌、現場的排程和氛圍的塑造能力。

提及劇中的情感元素，張笑安說道，“往往懵懂時期最純粹的情感是最打動人的，就是所謂的暗糖和暗戳戳吧，很多人看甜寵劇也會喜歡默默許下情愫的東西。”

《暗格裡的秘密》作為青春劇，用的是鮮有的將人物從高中到大學的七八年故事勻速平緩推進的敘事方式，這也決定了人物在高中和大學時有著相當分量的故事，高中情懷和大學感情會有所不同。張笑安把階段節點劃分好之後，就開始了他的「契合度」嘗試。

“高中生的情愫更像是一群人的故事。”這是張笑安對高中階段感情氛圍的高度濃縮。

在全班同學和老師的眾目睽睽之下，內心的情感波動和小心思都是藏不住的。但是學生時代又是非常單純的，他們喜歡挖掘兩個人藏在書桌下、紙條中、暗角里的情愫，放大之後為之欣喜，所有人都成了最強助攻，只盼美好的高中情懷能有一個圓滿結果。

“拍群像一定要思考側重點和它的功能是什麼，是要在群像戲裡面展現出周斯越和丁羨這兩個人的獨特性。”學生群體裡，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戳戳的眼波流轉和視線交換，是情愫最直接的表達。

張笑安調整了鏡頭語言，運用大量帶關係位的鏡頭，在一群人裡突出男女主角有別於其他人的特殊人物關係。等到了大學時期，更強調人物個人的發展，這時候張笑安就會選擇在鏡頭裡加深兩個人分別對這段關係的考量，以及彼此之間勢均力敵的衝突和勾連。

對於如何刻畫人物情感，張笑安也有著自己的分析和理解。

“成年人最動容的時刻一定是在現實中我們感性與理性打架，要剋制感情但剋制不住，心中的衝動難以自持，理智即將失控的瞬間。”這種氛圍感在劇情後半階段中的情節中表達得淋漓盡致。帶著這種理解，張笑安在名場面的處理時更多思考人物的心裡變化的情感動機，在營造一幕幕既青澀又浪漫的氛圍的同時，預示著兩人關係的變化和命運的走向。

“有時候情感的表達也需要剋制和把握分寸，撒糖一定是要捕捉當下的人物狀態去衡量其中的分寸，否則人物邏輯就會出bug了。”

像這樣抓住人物特點和捕捉演員表演特色，是張笑安調節故事“甜度”的秘密武器，“從一開始我就希望演員可以鬆弛下來，用最日常最自然的狀態去理解詮釋角色，而且這樣也能把這麼多人統一到同一個表演體系裡面，不會讓觀眾看起來跳戲。”

對於角色之間的互動一定不能順撇，張笑安堅信，在角色呈現上一定要有性格屬性的互補，一個傲嬌另一個就要主動，如此才能產生化學反應。包括視覺服裝方面，他也會有這樣的考量，要保證整個人物的色彩感覺在背景能夠跳脫出來的同時能夠預示著一些人物關係。

作為導演往往要提前做好一切準備，比如後期怎麼剪輯、調色怎麼調、閃回怎麼切、音樂怎麼卡，這些方方面面的考量都要在前期著手，影響到影視工業化流程中的專案調性是否一致，做好了這些準備，現場的排程也會輕鬆很多。

正能量的青春，

創作人的幸福

“這個故事裡居然沒有什麼反派？”這是很多網友在看完《暗格裡的秘密》之後發出的感慨。大多青春校園劇，最擅長以青春期成長的傷痛去戳觀眾痛點而達到共鳴的程度，這一次的故事反其道而行之。

故事的開局，周斯越是高冷的學霸，丁羨是從小城市而來，在大城市的人群面前唯唯諾諾不太自信的女孩。可是他們的背後，周斯越卻缺少了一些家庭溫暖，羨慕著丁羨家父母姐弟吵吵鬧鬧的煙火氣。

“你看，周斯越也有他的軟肋，丁羨的人生也可以低開高走，只要有相信愛的勇氣，誰都可以逆襲。我們這個故事，就是希望大家相信自己的那道光。”

這裡有原著作者耳東兔子，以及「江湖人稱」編劇團隊的編劇老師們，在小說和劇本階段就打下的良好基礎，也是故事最打動張笑安的地方，畢竟導演在拍攝過程中是最需要讓大家抓牢角色亮點，角色紮實，故事就會紮實。

包括丁羨媽媽，一個開篇以為會重男輕女的臉譜化角色，隨著劇情推進，也可以看見媽媽對女兒只是愛得深沉，“其實更年期撞上青春期這件事對很多家庭來說都很常見，這種衝突不是什麼化解不開的矛盾，只是階段性的性格碰撞。”

沒有人只會有單一的一面，張笑安希望能夠把不同角色的複雜性和多面性展現出來。比如和父母吵架，生氣的時候會一股腦兒衝動，衝突之後又在悄悄彌補；比如情侶間產生誤會，表面上是冷言冷語，心底裡是千言萬語；比如老師對待學生，看似有腔調有威嚴，其實默默為青春期的秘密撐起了傘。

多人多面，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身份和立場，細膩展現人性的多面體，才會讓角色和故事更加立體和可信，才能讓觀眾相信和共鳴，觀眾也會有更多的理解和包容，與自己與世界和解。

“有很多人好奇為什麼這個戲是一個看起來特別大條的男導演拍的，對於把握角色和視角，我只是從故事裡面每一個角色出發，拍誰就從誰的立場思考他的心態和行為動機，角色有了支點，就能讓演員的表演也有支點，觀眾看起來就能從真實中得到共鳴，也能受到鼓舞。”

故事裡有一句臺詞“青春期是動盪的，但是你遇到了一群可愛的人”。張笑安坦言在看劇本時被這段話戳中，他深刻感受到青春期的動盪和敏感，卻往往欲言又止，似乎有種特殊的情感隱藏在他靦腆的微笑背後。

張笑安曾經認真思考自己所做的事情的意義究竟是什麼，但在經歷了《暗格裡的秘密》拍攝後，尤其是最近播出期，以往鮮少上網衝浪的他開通了微博，在每天大量的觀眾私信裡收穫能量，他享受這樣的溝透過程，“你認真做一個東西，能夠給這個世界和觀眾留下一些美好的東西，這可能就是對於我們創作者來說最大的幸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