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52）岳家軍抗旨北伐，金兀朮突襲郾城

話說岳飛要抗旨興兵。李若虛、薛弼都來相勸，說道：“元帥，你前幾次所為，聖上已對你有了猜忌，此次若再抗旨，恐於你不利呀。”

岳飛道：“薛兄、李兄，你二人也知，此次這等好形勢，恐曰後難再有。金人毀約南侵，朝野內外，軍人百姓，俱感激憤，正要同仇敵忔，與金人相拼。便是秦檜一黨，也不敢阻攔，都叫嚷開戰。更有順昌、淮陽大敗金軍。八字軍竟摧垮金人鐵浮屠，大折金軍銳氣。此時不趁勢北伐，更待何時？你二位也知，我岳飛是顧國不顧身的。此次我定要興兵。李兄若為難，自可回去上奏，就說未趕上我軍時，我軍已與金軍絞在一處，退不了啦。日後但有責罰，岳飛一身來擔。”

李若虛的犟脾氣也上來了，說道：“鵬舉，你當我李若虛是怕事之人嗎？日後有事，你盡推給我，說我矯詔，催你出兵。我也不回去復旨了，索性跟你一齊北上，我久要殺幾個金人，替兄長報仇。我若有不測，死在陣前，倒可將責任都擔了。任誰要尋事，叫他到陰曹地府來找我理論。”

薛弼也生了豪氣，說道：“這幾年日日練兵，我都想上陣拼殺了。不管了，都打過去，難不成奪了汴京，奪了燕京，奪了黃龍府，還有人敢來怪罪不成。”

王佐笑道：“我便說麼，男兒大丈夫，事事俯首，那還了得？咱們此次幹回大的，打到黃龍府，將那金帝送到臨安獻俘，看哪個再說話。”

岳飛喝道：“便是這話，打進黃龍府，與諸君痛飲。”

黃啟年道：“幾位，既定了興兵，咱們就來幹。我想了一想，首先我與薛兄、李兄聯絡咱們荊湖路各級官員，聯名上表，陳述出兵理由。再給京內認得的主戰官員寫信，特別是胡松年等一干老臣，請他們朝堂上說話。我料定鬧起來，秦檜也不敢發聲，聖上也會考慮。再則這幾年咱們宣撫使司在荊湖一地自徵糧餉，民政、財政咱們都管著，也有一大批官吏與咱們同心，也積攢了不少財力物力。李兄和王佐隨元帥北上，我和薛兄坐鎮後方，就靠咱們荊湖路的財力、物力、人力，來撐起這次北伐，咱們萬事不求人，看哪個能奈何得了。”

時有屬官祝允哲，1126年督理江廣糧餉，後提督荊襄軍務。他見岳飛要抗旨北伐，第一個站出來支援，督辦糧餉、督造軍械、招募戰士。岳飛感其相助，乃賦詞《滿江紅，與祝允哲述懷》相贈。

“怒髮衝冠，想當年，身親行列。實能是，南征北伐，軍聲激烈。百里山河歸掌握，一統士卒搗巢穴。莫等閒，白了少年頭，勵臣節。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金城門闕。本欲飢餐胡虜肉，常懷渴飲匈奴血。偕君行，依舊奠家邦，解鬱結。”

1140年，岳飛入獄，祝允哲上奏《乞保良將疏》，以全家七十餘口性命擔保，然終遭貶黜身亡。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倭寇侵華夏。有學者餘嘉錫者，考證岳飛傳世之“孤篇蓋宋詞”《滿江紅》為明人偽作，非岳飛詞闕，一時應者頗眾。這是一種怎樣的文化，才得養出這樣的文人呀！自家的英雄，不把他作踐得體無完膚，怎肯作罷呀！我弱，我要你比我還弱；我賤，我便將你毀得比我還賤。

1983年，浙江江山縣，發現一部古籍，《須江郎峰祝氏族譜》，嶽帥之《滿江紅，與祝允哲述懷》始得現世。學者尋章摘句，始得祝允文資料，為嶽帥荊湖路僚官。一時間，豎儒禁囗，再不敢疑嶽帥之《滿江紅》。傳世詞闕，雖與祝氏族譜中詞闕，詞句中略有改動，然窮經之儒，怎知嶽帥之胸襟，怎能體會英雄之昇華。“完美的蒼蠅，終歸只是個蒼蠅。”豫才盡知之矣！

岳飛隨即揮軍北上。六、七月間，張憲前軍攻克蔡州（河南汝南），牛皋左軍在京西路連克魯山等重鎮，寵榮右軍也在蔡州和淮寧府（河南商水一帶）之間大敗金軍。張憲又進兵擊敗金將韓常，收復穎昌（河南許昌）。牛皋、龐榮隨即與張憲會師，收復陳州。中軍統制王貴也攻下鄭州和西京河南府（洛陽）。與此同時，韓世忠收復海州（江蘇東海縣），張俊收復宿州（安徽宿州）。一時間形勢大好。

岳飛聯絡北方民間抗金力量，實施“連結河朔”之策已有十年，去年派往河北的梁興等部將，都起義軍，於六、七月間席捲曹州、絳州、懷州、孟州等處，黃河北岸十餘州忠義民兵都與他相互聯絡，約好以“嶽”字旗為號，期日起兵，接應岳飛大軍過河。黃河南北共數十萬人參加義軍，金國號令在燕山以南、黃河以北已不復行。河北金軍，自顧不暇，人人自危。河北金人，拖家帶囗，倉惶北竄。僅不到兩月，岳飛各部與各處義兵，對兀朮盤踞的汴京已形成戰略包圍。

隨著收復地區日益增多，岳飛不得不分兵駐守，而此時韓世忠遇金軍阻擋，相持不下。西路吳璘也與金人相持，都無法增援岳飛。張俊則在收復宿州後遵詔班師。劉錡大敗兀朮後，雖奉詔卻不南撤，卻也未向北進擊，屯兵於順昌。倒是劉光世又得起復，封為三京招撫處置使，命率軍援助劉錡。顯見一則安撫光世，二則想用光世對偽齊滅亡後的舊部產生影響。但光世舊部王德不願再歸屬他，朝廷只得調撥李顯忠、步瓊等將領數千人馬歸於劉光世，戰力又不強。光世只得在順昌與劉錡一同觀望。岳飛全軍面臨孤軍深入的風險，只得放緩攻勢，收攏於郾城（河南漯河市）至穎昌一線，又連線上奏，請求朝廷派兵支援，卻一直未盼到援軍。

高宗在臨安，見韓世忠、吳璘都擋住了金軍，劉錡在順昌也守住了。思量金人並未討到便宜，便又想議和。張俊倒是聽話，接詔後即匆匆撤回。劉錡卻不肯撤。原本高宗見劉錡異軍突起，很是高興，指望哪個再不聽話，可以劉錡代之。不想劉錡抗旨不回，岳飛更是悍然北伐。高宗越發憂慮武人得勢，不聽號令了。接到岳飛連戰連克捷報，他倒不喜，岳飛請他發兵支援，他也不理。一個趙氏孤兒，無後廢人，倒生了個齷齪心思，想看岳飛兵敗，他好來行威權。正應了李成當年對岳飛所說，“他趙家天子都是一群鼠輩”。秦檜雖未失相位，但畢竟被金人打了臉，又見高宗陰晴不定，也不敢發聲。君相二人，倒都坐下來，來看岳飛唱他的獨角戲。可嘆趙構，早忘了靖康之恥，也忘了認賊為父之恥，只怕兀朮突地喚他一聲王兒，他倒要涕淚俱下了。一國之君，倒只一個鄉野村夫的心胸，只惦著他那一畝三分，便覺心安。日日只盤算著不讓家裡人佔了，自輕自賤如斯，只盼著他那賤軀千年不死，萬年不腐，倒將整個南朝都叫金人蔑視。百餘年後蒙人滅宋，實施種族制度，江南宋人為大元朝最低賤種姓，呼為南人。蒙人殺一南人，依律罰償豬或羊一囗，即為抵命。有宋一朝，趙氏孬種，只將漢唐血性，敗得乾乾淨淨。有腐儒評說：“崖下之後無中國。”似他趙氏之中國，要他何用？亡了倒是白茫茫大地一片真乾淨！

話說岳飛領著岳雲背嵬軍八千馬軍，一萬步軍，張顯鉤鐮槍營兩千人，遊奕、踏徑軍各一千輕騎，還有楊再興五佰破陣營人馬進駐郾城，大軍糧草輜重都堆積在郾城。幾處求援，岳飛便調走背嵬軍二千馬軍，四千步軍，城中僅有一萬六千餘人馬。岳飛與眾人商議著待各處穩妥了，再會集人馬去奪汴京。岳飛已探知兀朮此次將練成的一萬五千鐵浮屠都帶來了，雖一直訓練“殺浮屠”步軍破敵之法，畢竟未曾對戰過，遂召眾將校來商議。

岳飛說道：“劉錡此次在順昌大破了鐵浮屠，他給我來信講了他的打法，和我們設想的相似。吳璘知我出兵，料必會與金人在平原上馬軍對戰，也給我來信，他說他當年隨吳玠率西軍與西夏馬軍對戰，每戰，還過一進一退，一合之間，勝負輒分。遇金人則不同，金騎更進迭退，忍耐堅久，軍令嚴酷，不勝則死。每戰非累曰不決，勝不遽追，敗不至亂。金軍有言，“不能打一百個回合，何以謂馬軍。”可見金人馬軍之強悍。我早年在新鄉，便見識過金人鐵浮屠、柺子馬配合進攻的厲害。這些年我軍打的多是偽齊兵馬，與金人戰時，他來的也多是“籤軍”。此次兀朮帶來的都是他女真兵，我軍北上，已到了一馬平川的平原作戰。我軍也有了兩萬多馬軍，當可與金人放手一搏。此次是硬碰硬，玩不得巧。金人善騎射，他們將在兩翼配合鐵浮屠的輕裝馬軍稱為柺子馬，我看金人但凡上馬作戰的，都可稱為柺子馬。我背嵬軍馬軍主要便是打他的柺子馬。劉錡說他此次以步軍破鐵浮屠，人員折損甚重。我軍的“殺浮屠”步軍，若與鐵浮屠對戰，想來也會極為艱險。”

鄭懷、張用領著背嵬軍步軍，專練對付鐵浮屠。當即鄭懷說道：“元帥放心，我背嵬軍步軍，俱是驍勇敢死之士，若遇鐵浮屠，必叫他有來無回。我也時常與將士們討論，打鐵浮屠關健便是斬馬腿，他馬不能動了，重灌騎兵轉動不靈，便是任我宰割。”

岳飛道：“正是如此。只是最難便是這斬馬腿，必要有捨命的決心。須知斬斷了馬腿，那連馬帶人壓在身上，也是要命。最先衝上去的刀斧兵任務最為艱險，我想好了八個字，你要叮囑兵士們記牢，那便是“不要仰視，只斬馬腿”。”

鄭懷道：“元帥之意我懂，便是不管他馬上金兵，刀砍斧剁還是槍扎，只爭那電光火石一刻，斬其馬腿。便是個一條人命換一條馬腿罷了。我軍將士俱有赴死決心，元帥放心。”

岳飛道：“此次我大軍北伐，我便定了決心，不計傷亡，定要將金兀朮帶來的二十萬金國精銳盡數摧毀，叫他國內大亂。金國國內的契丹人、室韋人、渤海人、朝鮮人等必會趁勢作亂，擺脫金人控制。河北義軍再一配合，此次必滅他金國。你們看，劉錡、韓世忠大敗金軍後，燕京便亂了套，金人號令已無可施行。我軍若能在汴京大勝兀朮，摧垮他的軍力，定可一鼓而入河北，奪了燕京，直逼黃龍府。”

李若虛道：“元帥，你上書請朝廷發兵增援，卻無迴應。我軍十萬，終是人少了。”

岳飛道：“我原也為此事著急。我原想若有二三十萬人馬，當可滅金。但現在轉念一想，只要能在汴京將兀朮精銳盡數摧毀，一過河，梁興等人收攏的義軍便有二三十萬，還有各處肯聽我號令的人馬，總數近百萬之眾，何愁滅不了金。”

李若虛道：“看來此次滅金的關健便是與兀朮之戰，若徹底摧垮了他，真可去黃龍府痛飲了。”

岳飛又說道：“王佐，你將我剛才所說的，整理個文告，發往各軍主將，讓他們務必傳示所部，讓全軍都知曉。另再傳令各軍，留下駐守人馬外，其餘都向郾城靠攏，會齊後出兵去奪汴京。”

再說金兀朮，原本欲過淮入江，直入江南，不想在順昌敗在劉錡手上，一則突破不了劉錡防線，二則岳飛大軍已入河南，向北逼進，兀朮只得回軍汴京，想在汴京阻住岳飛攻勢。又探得張俊已撤軍，韓世忠、劉錡都停住未動，便安了心，要在汴京與岳飛死拼。忽得報岳飛已到郾城，僅帶有萬餘人馬，糧草輜重也屯在郾城，各路軍馬都還未到郾城集結。

兀朮大喜道：“天助我也！”

哈迷蚩道：“王爺是要突襲郾城，除掉岳飛？”

兀朮道：“正是。我欲以五千鐵浮屠，一萬柺子馬突襲郾城。軍師你帶十萬步軍隨後增援。若此戰得手，殺了岳飛，他大軍群龍無首，必定大亂。我再揮軍南下，直去奪他襄陽府。”當下也不耽擱，集起龍虎大王、蓋天大王和韓常等精銳馬軍一萬，五千鐵浮屠俱將人、馬重甲裝好，單配一匹馬馱著。各自都騎了馬，日夜不息，趕往郾城。

且說岳飛到了郾城，與眾人商議完，又調派兩千人守城，一千人守護糧草輜重，一切佈置停當，等待各軍過來。第三曰正午，遊奕兵飛馬急報，兀朮親率馬軍來襲，距城僅半個時辰路程，鐵浮屠人馬正在披掛。岳飛問道：“目測來了多少人馬？”遊奕兵答道：“應有一萬五千餘人馬。”岳飛急叫岳雲，說道：“你速帶三千馬軍前去拒敵，擋他一陣，這裡眾軍好來列陣。”岳雲帶上關鈴走後，岳飛命張用、鄭懷、張顯帶背嵬軍四千步軍和張顯鉤鐮槍營二千人出城列陣，令嚴成方帶背嵬軍三千馬軍和姚政、董先遊奕、踏徑兩千馬軍出城，分列步軍兩翼，令楊再興帶破陣營相機行事。岳飛帶了張保、王橫，並一百名親兵衛隊也出了城。步軍列好軍陣，早已是訓練好的散星陣，持短斧、短刀的刀斧手執大盾，與鉤鐮槍手或長刀、長斧手配合，陣前數十步，已遍佈阻馬、蒺藜之物。背嵬、遊奕、踏徑三支馬軍分列兩翼，俱是弓上弦，弩上扣，只得金騎到來。剛將陣勢排列整齊，岳雲已退了回來，後面金人鐵騎也已到了。

原來岳雲領三千馬軍去遲滯金人，甫一接戰，便覺壓力甚大。一則金騎人多，二則任務只是遲滯金軍，爭取些時間。岳雲領軍衝殺幾次，雙方互有傷亡，乃領軍回撤。到郾城外，見軍陣已列好，岳雲乃退回後面，略做休整，重整隊形。兀朮領軍趕到，欲趁岳家軍立足未穩，打個措手不及。乃命鐵浮屠衝擊岳飛步軍軍陣，兩翼柺子馬攜同攻擊。柺子馬輕裝，跑在前面，兩邊散開來圍。背嵬、遊奕、踏徑三軍也兩翼扇開來迎。兩廂對射，多有落馬，衝到近處，都棄了弓弩，持刀互砍。岳雲的背嵬馬軍，雖不似鐵浮屠重甲，卻也披鐵革相間的盔甲，防護強於兀朮的輕裝柺子馬，又是七八人配合，早已訓練精熟，雖人馬少些，金人柺子馬倒未討到任何便宜。

再說那鐵浮屠，一番箭雨，多被盾兵擋住，衝到近前，棄了弓，各挺長刀、長斧、長槍來攻，又遇遍地阻馬、蒺藜，馬速便慢了下來，衝過阻礙，剛要加速，背嵬軍步軍早棄了盾，但見背嵬軍步軍戰士，俱裸上身，下穿紅單褲，每人頭扎一條紅布帶，一片的刀山斧林，狂呼迎上，只一輪，鐵浮屠戰馬多被斬斷蹄腳，背嵬軍戰士也是死傷一地。鉤鐮槍手迎上，或鉤頸項，或鉤手臂，短刀、斧手縱躍向前，或剁或刺，與鐵浮屠絞在一處，哪還有個什麼戰法，只是個搏命，都是手拽廝劈，亂砍亂刺，鐵浮屠死了一片。兀朮見第一輪攻擊不利，乃傳令後退，金人後退，但陣形不亂。

岳雲、董先等領馬軍乘勢追擊，遇鐵浮屠、柺子馬第二隊迎擊，混戰一場，岳雲領軍退後休整，步軍也將傷兵抬回，重整隊形，再布阻馬、蒺藜。馬軍第二隊上前，護住兩翼。金軍這邊也是抬回傷兵，重整隊形。龍虎大王領柺子馬、鐵浮屠衝了第一陣，也帶了傷，對兀朮說道：“岳飛軍馬好生厲害，他的馬軍已強過了我柺子馬，他的步軍，顯見是來求死的。”蓋天大王喝道：“不戰百十合，如何敢稱馬軍？若我鐵浮屠攻不破他步軍軍陣，哪還有臉回去。”領了第二隊，再展開一輪攻擊。

兩軍再次交鋒，又戰一個時辰，金軍後撤，計點人馬，又死傷無數。岳雲、董先、楊再興等人也收攏人馬，重新列陣，也是死傷無數。

兀朮見手下都生怯意，大怒喝道：“我女真健兒，過萬則天下無敵，今日平曠之地，兩軍硬戰，若不能勝，天下恥笑。”乃與韓常，親自領軍列陣，但凡能上馬者，俱要出戰。金軍將士，見兀朮親自上陣，也是都嚎呼上馬，盡都發了狂，要再來相拼。岳飛等人見兀朮傾全軍來戰，也是全軍迎上，雙方兩萬多兵馬絞殺一處。

楊再興領破陣營四處接應，往來衝殺，正來接應董先，忽見遠處陣中，兀朮正在呼喊。楊再興對手下兵將說道：“你等去增援董先，我去殺金兀朮。”匹馬單槍，直往兀朮殺去。

兀朮那五百親兵衛隊，正四處護住兀朮，突見一將挺槍殺來，一路竟無人擋得住，直搶了過來。眾親兵也都舍了命，縱馬來擋。楊再興要殺兀朮，報殺父之仇，兩眼血紅，手中大槍似餓虎出林，擋著便死，撞上便亡。不避飛箭，不擋暗槍，直向兀朮迫近。兀朮見親兵紛紛落馬，死在來將槍下，且見他越來越近，殺氣都襲了過來，也慌了手腳。韓常大叫道：“王爺，豈不聞關雲長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王爺快跑。”兀朮醒悟，向後急退。他那親兵都迎上去擋住楊再興死拼。楊再興腿上也捱了兩刀，眼見兀朮跑遠了，乃打馬返回。

岳飛見兩軍鏖戰多時，己方雖佔了上風，金軍兀自不退。又見楊再興將兀朮嚇跑，乃大呼上馬，掛兩壺箭在馬上，領了張保、王橫和一百個親兵，直衝敵軍。楊再興見岳飛衝出，略喘兩口氣，也挺槍跟著殺出。岳飛左右開弓，連射殺數十金軍，眾親兵也紛紛放箭，射向金人。岳飛箭盡，乃挺槍突進，楊再興和眾親兵也隨左右衝殺。金軍終是撐持不住了，大敗而逃。此戰從午後開打，直至天漸黑，金軍終於潰逃，戰了足有四、五個時辰。岳飛見眾軍已筋疲力竭，又恐天黑遇伏，也未下令追擊。

岳飛領軍回城，計點兵馬，六千步軍，傷亡四千有餘，出戰的馬軍，也傷亡了三千餘人馬。楊再興破陣營五百精騎，只剩三百。岳飛雖暗自心驚，卻也知金人傷亡更甚。乃再發豪言：“直搗黃龍，與諸軍痛飲。”

兀朮領敗軍直退了數十里，方才停住，計點人馬，五千鐵浮屠，只剩了幾百，一萬柺子馬，只剩了三千。兀朮大哭道：“我自起北方以來，未有今日之敗績。”眾金將都暗自琢磨，岳家軍不使計，不用謀，平原硬戰，兵馬還略少些，竟騎對騎，步對騎全勝，不覺都折了銳氣。

兀朮領軍緩緩後撤，至五里店，遇哈迷蚩領十萬步軍趕到，休整一日，兀朮雄心又起，說道：“我有十萬步軍，將再攻郾城。”哈迷蚩道：“我軍新敗，馬軍精銳尚且如此，步軍如何可當？”兀朮道：“岳飛步軍能勝我鐵浮屠，難道我大金步軍便勝不他背嵬軍不成？”

岳飛在郾城剛休整一日，遊奕兵來報，金國援軍已到，紮營在五里店，俱是步軍，有十萬之數。岳飛說道：“我聞當年遼國以三千鐵騎大破我宋軍十萬步軍，太宗皇帝騎驢而走。今日金軍雖眾，俱是步軍，他那馬軍都帶了傷，折了銳氣。諸君可敢再戰一場，擊潰這十萬金兵？”眾將都要請戰。岳飛乃命岳雲、關鈴、嚴成方、董先、姚政盡搜馬軍五千，步軍三千，出城破敵。楊再興雖帶了傷，卻不重，堅持要去，岳飛也讓他去。岳雲乃以背嵬軍馬軍打頭，踏徑、遊奕居中，步軍隨後，直奔五里店，是直衝金營，喊殺連天。兀朮帶來的馬軍原已喪了膽氣，且個個帶傷。步軍見精銳馬軍慘敗如斯，早已個個膽寒，沒了戰心，被岳雲領軍一通衝殺，是四散亂跑。兀朮也禁不住，只得向北敗退，退到了臨穎（穎昌以南）。

兀朮從汴京又調了三萬馬軍到臨穎，整頓兵馬，共有十二萬之數，乃屯於臨穎，擋岳飛進軍。岳飛在五里店擊退兀朮後，在郾城又休整兩日，張憲、李道、龐榮領軍趕到。原來張憲攻擊穎昌後，休整備戰，得報金兀朮奔襲郾城，張憲著急。剛巧王貴領幾千兵馬到了穎昌，張憲便將穎昌交與王貴，自領他前軍人馬趕往郾城。李道、龐榮都是之前接了岳飛軍令，領軍向郾城靠攏過來的。岳飛正愁兵馬不夠，見他三人到了，大喜，便讓三人兵馬，並踏徑、遊奕和背嵬軍馬步軍五千餘人一齊去攻擊臨穎。楊再興領破陣營要去，岳飛也準了。岳飛對眾人說道：“你們此去僅三萬人馬，兀朮卻有十二萬，我已急令王貴、牛皋、王經都出兵往臨穎，與你們前後左右夾擊臨穎，共破金軍。你等幾路人馬都能到臨穎的，估計有四萬多人，遠少於兀朮兵馬。但此次北伐，我軍人馬原本少於金軍，我已定了決心，就是要以少擊多，徹底打垮金人的驕悍，讓他不敢再戰。此戰若勝，則再取汴京易如反掌。”

且說兀朮駐軍於臨穎，想起前幾日郾城大戰，仍是心有餘悸，對哈迷蚩說道：“軍師，在洛陽、建康、牛頭山，我都和岳飛交過手，知他了得。這幾年我戮力練兵，本以為可以縱橫天下。不想這幾年岳飛練出的兵，卻是更加厲害了。”哈迷蚩道：“岳飛這些年從未停過，一直在江南剿匪，又與劉豫數次交戰。他手下兵士，久經戰陣，俱是精銳，又得了大批猛戰，自是戰力陡增。”兀朮道：“往年與宋軍戰，雖也敗過，多是中了詭計或輸在地勢上，此次與岳飛卻是平原處結陣硬戰，他人馬還比我軍還少，卻依然勝不得他，看來若不能除掉此人，我滅宋無望啊！”

忽又道：“軍師，前日有一宋將，突然單人獨騎衝我而來，我一眾親兵擁上去，都擋不住他。你也知我的親兵都是百裡挑一的勇士，竟被他一人殺了三百多。若不是韓常大喝了一句，我才醒悟跑了，恐怕會吃大虧。”

哈迷蚩道：“王爺可知那宋將是何人。”

兀朮道：“聽說叫做楊再興，是岳飛軍中第一勇將，岳雲一干人都不是他的對手。軍師，我看此人衝來時，忽想起了當年在牛頭山時死在鐵滑車下的高寵。我雖自恃勇武，但每想起高寵，兀自頭皮發麻。前次見了楊再興，也有此感覺。”

哈迷蚩道：“王爺可知這楊再興為何獨衝你而來嗎？”

兀朮道：“只是想殺我建功罷了。”

哈迷蚩道：“王爺可還記得當年攻下建康時，有個被俘的宋臣大罵了王爺，被割舌挖心的？那宋臣叫楊邦乂，這個楊再興便是那楊邦乂之子，他是專盯著要找王爺報仇的。王爺再在陣上時，須提防此人突襲。”

兀朮道：“他想在兩軍陣上殺我，卻不容易。但此人之神勇，我卻是生平僅見，只高寵可與之一比。”

哈迷蚩道：“我探得楊再興獨領一營，僅數百精騎，號作破陣營，只受岳飛一人節制，在岳飛軍中地位超然。”

兀朮道：“有楊再興在，憑他一人之力，便可將我軍攪得稀爛，人人膽寒。軍師，當年你用計除了高寵，今日可否再用一計，除了這楊再興。”

哈迷蚩道：“王爺放心，昨日我陪王爺檢視這臨穎附近地勢時，看中了一處，若能將楊再興誘來，必可除了他。”

兀朮大喜道：“軍師快說，是何計策？”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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