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失蹤案

文、張世美

墓穴驚變

大清道光年間,浙江餘杭人豐國儒擔任棗陽縣令。一天,豐國儒處理完公務,就帶著家人豐成騎馬揚鞭向棗陽大鎮清潭鎮趕去。清潭鎮有條清潭河,清潭河盛產沙金,每年夏天,這條發源於大洪山的河流遇上山洪暴發,洪水便捲來沙金鋪滿河床,這兩年山洪頻繁,沙金豐產。官府在這裡設有淘金局,淘金局純煉了10萬兩黃金,存放在鎮上的“威遠鏢局”裡。豐知縣此行的目的是去同鏢局總鏢頭郜振飛商量,把這10萬兩黃金儘快押送到京城。再者豐國儒的恩師、告老還鄉的吏部尚書史雲卿就住在該鎮,豐國儒要前去拜訪。

正午時分,清潭鎮就在眼前了,豐國儒勒馬站在山崗上,清潭鎮盡收眼底。一條河流穿鎮而過,從南到北奔騰而去,東西兩面是大山,山套山嶺連嶺,險崖峭壁,走獸難行,兩山像彎彎的月牙拱衛著鎮子,是護衛鎮子的天然屏障。豐國儒與豐成策馬進了鎮子,很快便來到史府門前,但見門口赫然豎著白幡,府裡陣陣哀樂。這時從門裡走出一個全身縞素的男子,見到豐國儒,一揖到地,口呼:“豐兄。”豐國儒早已看清是恩師的獨子史相如,當年在京城出入史府,二人相識,以兄弟相稱。豐國儒一把抱住史相如:“賢弟,這是……”“家父前日去了!”史相如流著淚說。時時掛念的恩師這會兒卻生死兩別,豐國儒不禁淚流滿面,跪倒在恩師靈位前,久久沒有起來。史相如向豐國儒引見了眾鄉紳,“威遠鏢局”的總鏢頭郜振飛也在座,豐國儒想押運黃金的事也只好緩一緩了。豐國儒和史相如商議恩師的喪事,準備具書上報朝廷。史相如拿出一封書信,無奈地說:“家父臨走前,留下一封遺書,喪事從簡,一不許驚動朝廷,二不許厚葬,棺裡放幾件平日所穿衣服,幾卷詩書即可,否則,即為不孝。豐兄,家父的墓穴已打好了,只等明天出殯。”豐國儒喟然長嘆,恩師一生清廉,淡泊名利可佩可敬。

第二天,豐國儒主持出殯,哀樂聲中16個精壯漢子抬起靈柩,出了史府。老尚書為人謙恭隨和,救危扶貧,百姓念其恩義,紛紛擋棺祭奠,靈柩走走停停,正午時才來到東山墓地。到了墓地發現,看守墓穴的人不見了,孝子史相如的臉色變了。因棗陽一帶有這樣的風俗,即打好的墓穴,人是不能離開半步的,否則對主家是很不吉利的。史相如急忙派人去尋找守穴人劉大和陳三小,過了一會兒,人們發現他倆的旱菸鍋一個橫臥草地,一個掛在樹梢,山前山後搜尋,不見二人蹤影。人們心中罩著一團不祥的陰雲,在沉悶的氣氛中安葬了老尚書。

黃金失蹤案

血濺鏢局

送葬隊伍回到史府,天已黃昏。史相如正要開宴招待親朋,豐成帶著淘金局的管事急匆匆來到豐國儒面前,管事小聲告訴豐國儒:“大人,威遠鏢局今日一天大門緊閉,敲門也無人答應。”豐國儒身子一哆嗦,他對史相如耳語幾句,急忙向“威遠鏢局”趕去。豐國儒指揮淘金局的差役撞開“威遠鏢局”的大門,一股血腥味直衝口鼻,鏢局裡汙血橫流,屍橫遍地,總鏢頭郜振飛一家老小和二十幾個精壯鏢師腦漿迸裂,橫屍在地。豐國儒忙向庫房趕去,只見庫房門洞開,10萬兩黃金不翼而飛!豐國儒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雨點般地落下,他深深吐出幾口氣,強行鎮定下來,帶著差役仔細勘察現場。“威遠鏢局”可謂壁壘森嚴,三四丈高的院牆栽滿鐵蒺藜,鏢局守衛嚴密,院裡也沒有打鬥的痕跡,死者面部表情平淡。是誰飛簷走壁,在無聲無息之中輕取了幾十個身懷絕技的漢子的性命?豐國儒繼續仔細搜尋鏢局的角角落落,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地下散落著幾處燃燒了的草木灰燼,豐國儒扒拉開,一截未燃盡的草梗跳入眼簾,他撿起來定睛一看,失聲驚叫:“索魂草!”豐國儒博覽群書,知道這種草長在西域,曬乾後燃燒,散發的煙霧人畜只要吸上一口,立即就會昏睡不醒,如果沒人救治,就會命歸西天。這種草被採花淫賊和江洋大盜視若珍寶,是嚴禁流入內地的。豐國儒明白了鏢局裡幾十口人的死因,他們是在昏睡中被人殘殺的。“索魂草”在鏢局出現,案子不是一般盜賊所為,江洋大盜是有備而來,豐國儒的心情更加沉重了。豐國儒命人傳喚昨夜值班的兵丁和鎮上所有客棧老闆前來一一問話。兵丁們告訴他,昨晚鎮門關閉後,沒有人出鎮。客棧老闆們告訴他,清潭鎮是以黃金興鎮,現在是淘金淡季,淘金客還沒有來,客棧是閒半年旺半年,大家都在關門歇息。“悅來客棧”的老闆補充說“一夥耍猴人是外來人,他們在鎮口大操場上紮下場子,已經耍了10來天了。”豐國儒揮手讓眾人退下,縣境內發生了驚天大案,他逃不脫干係,親自具寫書信派差役連夜送往襄陽府衙申報,又派豐成趕回縣衙,調來三班六房前來候用。豐國儒命差役收殮完屍首,走出鏢局大門已近午夜,灰暗的夜空劃過一道閃電,響起一聲悶雷,大雨就嘩嘩地下起來。

頑猴逞兇

雨水嘩嘩不停地下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才放晴。府衙的公文早到了,知府嚴令豐國儒儘快破案抓住盜匪,起獲黃金,否則拿他是問。這是豐國儒預料之中的,此案不破,丟官罷職事小,弄不好腦袋也難保。豐國儒把縣衙設在“悅來客棧”的東廂房裡,縣衙的人馬盡數來到清潭鎮上。鏢局血案早已驚動鎮上百姓,百姓們自發地跟著縣衙差役把東山西山、鎮裡鎮外,溝汊河流搜了個遍,10萬兩黃金像上了天入了地,看守墓穴的劉大陳三小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豐國儒徹夜難眠,心急如焚。他出了“悅來客棧”,走在溼漉漉的青石街道上。突然,眼前一暗,頭上的花翎頂戴不翼而飛。豐國儒吃了一驚,抬頭張望,只見屋脊上蹲著一隻大青猴,戴著他的官帽,樂得抓耳撓腮。哪來的野猴?無端被只畜牲摘了頂戴,豐國儒無名火起,撿起石塊扔過去。大青猴戴著官帽飛簷走壁,三縱兩躍就失去蹤影。豐國儒這才想起,鎮頭大操場上有個耍猴班子,於是急忙趕過去。今日正逢大集,耍猴班已擺開場子,鄉下趕集的鄉民密密麻麻圍了半操場看猴戲。班主是個50歲出頭的精壯老者,手下四五個夥計是清一色的青年漢子,他們正指揮著十幾隻身著花花綠綠小衣服的猴子翻筋斗、爬杆、拿大頂,耍得不亦樂乎。鄉民們看高興了,扔進一枚枚銅錢,負責收錢的小猴子一個魚躍,穩穩接住,枚枚都不落空,贏得陣陣喝彩聲。果然,那隻大青猴也在,坐在道具箱上旁若無人地把玩著官帽。老班主雖不認識豐國儒,但見他身著官服光著頭,面露慍色趕過來,看看大青猴,知道它惹禍了,便揚起皮鞭劈頭蓋腦地給了它幾鞭子,奪過官帽誠惶誠恐地遞給豐國儒。豐國儒有氣也不好同畜牲計較,理了理官帽戴上,轉身準備離開。剛到手的玩具被人拿走,大青猴不依了,“吱吱”亂叫著衝過去搶奪,老班主又是幾鞭抽去,大青猴暴怒了,掀開道具箱抓出一枚鋼針,向豐國儒撲過去。豐國儒慌忙躲過,老班主大驚失色,揮鞭抽向猴爪,大青猴痛呼一聲鋼針落地,猴爪上滲出血珠。大青猴狂怒,活蹦亂跳爬上長杆,凌空撲下抓住老班主的髮辮,齜牙咧嘴就要咬。老班主嚇得趕緊扔掉皮鞭,舉手求饒,大青猴不依不饒,緊緊抓住老班主的髮辮不放,群猴效仿,“吱吱”亂叫著上躥下跳。慌亂之中,一個夥計急中生智,抓過一隻大公雞抄起大砍刀剁下雞頭扔下,沒了頭的大公雞血淋淋地繞場蹦跳,群猴嚇得驚慌失措捂住了眼。老班主鐵青著臉,目露殺機示意夥計,夥計心領神會手起刀落,大青猴的猴頭滾落下來,噴出一腔汙血。鄉民們看到一場更精彩的猴戲,紛紛把錢扔過去。豐國儒眼盯著猴群一動不動……

計擒盜匪

豐國儒不知是怎麼回到臨時縣衙的。剛剛坐定,豐成驚慌失措地跑來:“老爺,不好了!老尚書的墳墓塌陷了!”豐國儒又是一驚,愣了片刻,跳起來帶著豐成向東山墓地趕去。老尚書墳墓塌陷的事已在鎮上傳開了,山坡上圍滿了觀看的百姓們。史相如鐵青著臉,正要指揮家人重新壘墳,豐國儒趕過來搖手製止,圍著墳墓轉開了。新墳從中間塌陷,裂下一條深深的溝,正好是棺木的位置。豐國儒停下腳步,問史相如:“賢弟,恩師的墓穴是誰選的?”史相如回答:“鎮西玉虛觀的清風道長。”不一會兒,豐成帶著清風道長氣喘吁吁地趕來。豐國儒面無表情開口就責問:“清風,老尚書與你有何冤仇?為何給他選了一處敗穴?”清風喘息未定,吃了一驚:“知縣老爺,這……這從何說起?這墓穴左右兩座小山,謂左青龍右白虎,這叫神物把門;背後是一片松樹林,這叫萬年長青,陰德無限,這可是塊風水寶地呢……”“胡說!”豐國儒厲聲打斷清風:“縱使你巧舌如簧,也辯不過這鐵證,在這裡守墓穴的人神秘失蹤,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現在墳墓又塌陷了,這不是一處敗穴又是什麼?本縣作主,明天親選一塊墓地,重葬老尚書!”史相如大吃一驚:“豐兄……”豐國儒移墳竟不與他相商,史相如很吃驚。豐國儒武斷地打起官腔說:“你休要插嘴,按本官說的辦!”史相如勃然大怒:“我家祖墳由自家辦理,誰敢妄動,朝廷見!”說完氣急敗壞地走了。豐國儒臉色冷峻如鐵,冷哼一聲,帶著豐成去選墓穴。圍觀的百姓一片譁然,要知道按大清律,非經事主同意,任何人不得擅掘墳墓,否則就是犯罪,百姓不知道知縣和史家如何收場,一時議論紛紛。

午夜,四野一團漆黑。老尚書墳墓前的松樹上跳下一群猴子,接著樹林中又竄出幾道人影,為首的一聲呼哨,上躥下跳的猴群四散開機警地觀望著四野。那幾條人影奔到墳前,抄起傢伙就開挖墳墓。突然,一聲鼓譟,墳墓四周燃起熊熊火把,亮如白晝,樹林中衝出一隊捕快,吶喊著向墳墓合圍過來,圍在核心的赫然就是耍猴人和他們的猴群!豐國儒閃身而出,冷笑一聲:“果然是一群奸詐盜匪,還是入了本縣圈套!”說著,手掌一揮,猛喝一聲:“拿下!”三班捕快聞令撲過去。幾個耍猴人一陣慌亂,那班主伸手入口,打個尖厲的呼哨,群猴爪中多了一枚寒光閃閃的鋼針,張牙舞爪地向捕快們逼迫過去。捕快們伸手入懷,衝著猴群劈頭蓋腦地丟擲一團團東西,群猴伸爪接住,捧著大吃大嚼起來,竟然是香噴噴的包子。說時遲,那時快,捕快們縱身向前,刀劍齊下,群猴血肉橫飛,身首異處。耍猴人早已操刀在手,亡命一搏,無奈捕快人多勢眾,幾人搏殺一人,耍猴人漸漸體力不支,被捕快們捉住捆倒在地。

破案天驚

第二天一早,史相如帶著族人親朋趕到墓地,看熱鬧的百姓已圍滿了山坡。豐國儒帶著三班六房,把公案設在墳前,案下死猴一地,幾個耍猴人大粽子一般捆倒在地上,豐國儒令人給史相如看坐。“啪”的一聲,豐國儒重重地拍響驚堂木,對橫臥在案前的耍猴人厲聲喝道:“大膽盜賊,說!昨晚為什麼來盜掘老尚書的墓?”那班主跪著,哀告道:“老爺,草民們該死,草民等以耍猴為生,衣食不周,就生歹念想挖掘墳墓討些衣食,望老爺念在草民還沒侵擾到老尚書的屍骨,饒了草民吧!”豐國儒冷笑一聲:“果真如此嗎?”那班主叩頭如搗蒜:“草民句句屬實,望老爺恕罪。”豐國儒勃然大怒,正要動刑,豐成帶著幾個衙役抬來一隻木箱,面露喜色地說:“按照老爺吩咐,從耍猴班的道具木箱夾層裡,果然搜出黃金和索魂草。黃金正是鎮上淘金局鑄煉的呢,現已拿到這裡。”衙役開啟木箱,頓時眼前一片光亮,幾把枯草中放著錠錠金元寶,放射著金光。

豐國儒指著地上的贓物,問那班主:“你不是衣食無著麼,哪來的黃金?一個耍猴的,又從哪裡得來的索魂草?”那班主這時一言不發了。豐國儒再次拍下驚堂木,喝道:“說!你們是怎麼進入威遠鏢局用毒草燻翻幾十口人,盜走黃金,守墓穴人的屍首又藏在哪裡?”

豐國儒話語一出,滿山驚愕,那班主和手下仍是梗著脖子,一言不發。“好,你們不招,就讓本官來點明吧,那10萬兩黃金和守墓穴人的屍首就在老尚書的棺木下面吧?”說著,豐國儒手一揮,衙役們動手掘開墳墓,抬出老尚書的靈柩,又向下挖去,不一會兒就取出幾口紅木箱,箱下壓著兩具屍首,正是劉大和陳三小。史相如和滿山百姓都驚呆了,那班主見事已敗露,自知死罪難逃,瞪著眼桀驁不馴地大叫:“豐國儒,你是怎麼看透的?讓老子死個明白!”豐國儒哈哈大笑說:“從你們的一群兇頑猴子,本官悟出端倪,試想,有誰能輕易翻越鏢局幾丈高的高牆進去開啟大門,事後又插上大門,並在武藝高強的鏢師們面前點燃毒草?只有這群猴子!本官苦思得不到證據,也不知你們把黃金放在何處,這時,老尚書的新墳塌陷了,本官悟出點什么,但又不敢證實,就同事主相爭,放言要重葬老尚書,引你上鉤,你還果然上鉤了。”那班主這才軟了,跪在地上哀告:“小人該死,望老爺手下留情。給個痛快的,小人願招。”原來,耍猴班是一群江洋大盜,慣用馴熟了的猴子開門入室盜人錢財。這次,他們聽說清潭鎮上有10萬兩黃金存放在“威遠鏢局”,是志在必得。他們趕到清潭鎮上,以耍猴作掩護,早就探熟路徑,正在思慮如何運出去,又聽說新縣官要來運走黃金,就急忙下手盜金,正好趕上老尚書仙逝,他們打死看守墓穴的人,又挖深墓穴,把黃金連同守墓穴人的屍首一起埋在下面,只等風聲過後,再來挖取黃金。人算不如天算,沒料到一場大雨,浸透了墳墓,下面的浮土被棺木一壓,整個墳墓塌陷了,讓豐國儒看破,結果乖乖進了豐知縣的套子。豐國儒依大清律,判處這群江洋大盜凌遲之罪,正要上報刑部,朝廷派來的欽差大臣帶著大內侍衛來了。欽差見案子已破,黃金復得,就先斬後奏處決了這群江洋大盜,帶領侍衛把黃金押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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