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人字拖的背後，都是凡爾賽人生嗎？那只是她們在砥礪前行

一、二伯母的人字拖

現代中國社會的網路，流行著有一個跟廣東人有關的“梗”，說在廣東看不出誰是有錢人、誰是窮人……漫畫上的廣東隱形富豪形象，是腳下人字拖、上身穿著背心型的文化衫，短西褲的腰帶上一大陀鑰匙的收租公……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那對人字拖還真的、曾經是廣東特產……

這才是廣東人最熟悉的包租公和包租婆

當年的地方國營企業-南海塑膠廠專門有生產線生產這種天然塑膠拖鞋和涼鞋。這也是給在廠裡上班的工人多了一項額外收入：工廠鼓勵住在工廠附近的職工，下班後把剛生產出來的拖鞋和涼鞋半成品帶回家修剪邊邊角角，修剪完成後交回工廠，就進行最後一道工序：包裝、出貨。

我最親愛的二伯母就是這個人字拖生產線上的一個普通工人。平時上班時就專門負責操作一臺衝壓機：把很厚的一塊塑膠片放到衝壓機的模具上面，再把衝壓機上層模具拉下來，模具上下合體，切割加溫後，就會把人字拖的人字部分完成了，只不過這個人字部分是帶著多餘的裙邊的，二伯母平時帶回家做的手工活就是這個……

這種流水線還是比較先進的

流水線上有另外一套機器，是生產那個人字拖的鞋底的。工序流程一樣，只是模具造型不一樣。都是帶有多餘的裙邊，都需要把這部分剪掉。鞋底生產出來時，在前面會有一個孔。當鞋底部分也修剪乾淨後，再在每副鞋底摁上一個人字型，這對人字拖就正式完成了。

二伯母帶回家做的，大部分是人字拖的“人字”配件修剪，等做完這部分，也會拿少量鞋底回來修剪。但因為鞋底拿回來份量又重、又佔用地方，所以二伯母不喜歡修剪鞋底，但活不夠做時，也就勉強為之。

各種民間傳奇故事的主角光環

二、講不完的民間傳奇故事

因為母親遭受嚴重車禍，在省人民醫院動手術搶救、住院的關係，無人照顧的我跟弟弟兩姐弟便被外婆和二伯母分別“認領”了一個回家，同吃同睡。

住在二伯母家裡的日子，我每天晚上跟二伯母圍坐燈下，二伯母一邊不停地做修剪著人字拖的半成品，賺點零花錢，一邊跟我講她知道的民間故事。我幫她把做好的活壘好，10個一捆的打一個繩結，一邊聽故事……二伯母很厲害，好像總是有講不完的故事。

從《大鬧廣昌隆》、《狸貓換太子》、《夜半歌聲》、《牡丹亭》到《粉妝樓》……她講的那些鬼故事，通常會嚇得我白天都不敢一個人去後院……

二伯母租住的這個老房子的前廳其中一個單間，廚房、客廳都是跟另外一個租客譚姨一家共用的。面積很大、花木蔥蘢、雜草叢生的後院，既是租客們自由活動的場所，也是住在附近的小孩子們的樂園。

後院子裡面有很多不同品種的果樹：黃皮、龍眼、香蕉、桑椹、番石榴……果子成熟時期，我們這些小猴子就會趁房東老奶奶午睡或者在廚房做飯的時間偷溜進去摘果子吃。

就因為聽過鬼故事後，我再也不敢一個人跑到後院摘果子吃了：原本我是可以最理直氣壯地摘果子吃的。但因為後院的樹木太高大、樹蔭太濃密，連白天時間也是有點黑沉沉的。

特別是香蕉林背後，那間倒塌一邊屋簷的柴房，我一個人更加不敢靠近，哪怕旁邊那棵黃皮樹的果子熟到爛透，都掉到泥土上了，我就算再嘴饞，還真是不敢過去撿。

每天早上二伯母因為要去上班，都是早早就起來做好早餐，才喊我起床。在我磨磨蹭蹭才起來清潔好時，二伯母早已經吃飽出門去了，小飯桌上，是留給我吃的早餐，溫度剛剛好。

我吃飽早餐後，幫二伯母把餐具收拾到廚房裡，我自己會學著洗乾淨，做完後，從這個時間開始，我就是“自由神”……沒人管的娃了。

我可以選擇在後院自己玩-但因為那些鬼故事害怕了的關係，不敢去。這時候我可以去找外婆。外婆在託兒所上班“賺工分”-但我卻不想去託兒所做孩子王。去閒逛是最好的安排。逛累了吃百家飯，也可以等二伯母下班回來做飯吃。

而我的選擇，通常都是亂逛，做一個二伯母口中的“時辰鍾”……經常是她剛剛做好飯，正準備開吃的時候我就逛完進屋子了，象有心靈感應一樣。

我的各種閒逛就包括了去學校教室旁邊“旁聽”-我知道學校某一段圍牆缺了一個口，可以爬進去；我也可以去二伯母她們的工廠，藉口找人進去遠遠地看她怎麼上班……那個門衛對我從來不會說個“不”字-他也是本地人，也姓黃。

二伯母照顧我的生活，從來沒收過一分錢的報酬。她說跟我有緣分，我就像她的女兒一樣：上天可憐她年輕守寡，只有一個兒子還不在身邊，就把我送到她身邊陪她一段時間了……

三、後記

在城市的角落，在過去了的“校道巷”、和在這本《星星與貓》的書裡面的“容巷”裡面一樣，每天都會有你、我、她的平凡故事上演。用平凡人的一點一滴，刻畫人間有愛的故事。

我忘不了童年故舊、更加忘不了善良的“二伯母”、“譚姨”、和“契爺”們。如果可以，我只希望留在過去的時光裡面，每個晴天的夜晚，一邊看天空之城裡面的星星閃閃，一邊聽二伯母講民間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