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就是美好本身——讀《金色夢鄉》

《金色夢鄉》講述了一個關於逃亡的故事,一國首相在遊行時被遙控直升機攜帶的炸彈炸死,警方立即出動追捕嫌疑人,全部線索指向青柳、雅春,而同時青柳從大學同學處得知自己被陷害成替罪羊,開啟逃亡之旅。一邊是沒有明確物件的強大惡勢力佈下的天羅地網,另一邊是無辜者陷入絕境又死裡逃生,眾多熟人或陌生人的加入給了逃亡者力量,讓天平稍向正義一方傾斜。龐大的敘事網路、跳躍的時空線索內在環環相扣,而一切伏筆都在結尾百川歸海有了迴音,惡勢力終究難以戰勝的現實和無奈,也有作者傾注想象和希冀的美好。

兩天的時間每一個情節都驚心動魄,連讀者都跟著神經緊繃,難以想象若真存在這樣一場逃亡,故事中人該是怎樣的提心吊膽疲憊不堪。接受、消化現實和作出應對是同時的,活下去的信念貫穿始終,支援他堅持到底。感謝作者對人生的意義做了如此簡單明確的解釋,活著不需要理由,活著就是美好本身。活著就會有希望,也就不會失去全部。煙花年復一年盛開,人們離散後還會相聚,時過境遷煙火的美好不會改變。縱使苦難漫長不見盡頭,可為了這是瞬間的幸福,所有忍耐和等待都值得承受。除了個人為生存付出的努力,伊坂幸太郎盡力傳達出一種難以用喜怒哀樂去詮釋複雜情感,並且最終選擇用信任和正義將這群人們聯絡起來。他筆下的人性是複雜而接近真實的,沒有人十全十美都有各自的笨拙和缺陷,同時他也以適當反常提醒人們反思習以為常的偏見。殺人不眨眼的連環兇手為幫青柳而死,殘忍的形象多了一絲帶著悲壯的可愛;在人人都認為青柳就是兇手時,幾個“身著鮮豔襯衫,脖子上戴著項鍊”的年輕人就毫不猶豫相信並幫助他,而在案件中表現得冷漠無情的警官近藤守,也在前文提到他“為了保護那名學弟的人身安全和警方高層發生衝突,最終不得不主動辭職”。

作者不斷警醒讀者,帶著先入為主的觀念思考分析,偏見和成見往往會讓人們偏離真相。當然書中善良的人們憑直覺產生的相信在現實中也未必可靠,也許在真實的世界裡只有依靠客觀有力的證據我們才能確定立場。但是作者如此構思並非沒有原因,因為書中的世界包含作者對當今社會隱憂放大後的投射。一方面公民隱私被監視,上層勢力掌握大部分事實;另一方面媒體巧妙地引導和操縱輿論。傳達到公民眼中的資訊盡是加工後的產物,人們被動地思考,盲目地接受。被矇蔽的社會里憑直覺本能產生的情感,反而成了最真實確切的存在。信任和隨之而來的正義感也成了連線各人的紐帶,成為人們對抗邪惡和未知最強大的武器。

這本書讓我感動的還有作者純真的、孩子般的思考和希冀,也許天真的想法才最接近正確。與成熟同來的麻木、漠不關心和本能否定可能性,是否正是因為這樣的想法和態度積微成著,才讓許多人在嘗試和堅持之前就放棄了,讓這個世界明明尚可救藥卻無人挽回地沉淪了呢?

全文開頭作者問了“個人的生活和外面的世界似乎是完全割裂開來的。二者之間真的有聯絡嗎?”後文的情節給出了答案,有,相識不相識的人們都被聯絡在了一起。無數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與我有關。共情的本能包含的不只是浮於表面的仁愛,更有一種面對人類永恆苦難的真切痛感。這痛感讓人們緊密相連,迫使他們認清現實,辨明是非,不顧一切共同抵抗。

將一個生命的歸宿放於另一個生命的心裡,用記憶承載一個人的一生,如昆德拉所說“而小的不朽,不過是愛你的人依然記得你”。死亡也變得溫柔起來,沒那麼可怕了。

若我這一生,熄滅火焰後還能在某個人心裡閃爍也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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