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品詩詞｜王國維《人間詞話》，如此評柳永為哪般

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罔不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界也。“衣帶慚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歐陽永叔）此第二境界也。“眾裡尋他千百度，回頭驀見，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辛幼安）此第三境界也。此等語皆非大詞人不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釋諸詞，恐為晏、歐諸公所不許也。——《人間詞話》

王國維的境界說，對後世頗有影響。而以這三句為核心的三境界說，更是奠定了評論界大咖的地位，讓人無法超越。王國維以這三句詩句表達了愛情與事業追求的三個不同階段：茫然若失徘徊不前、堅定執著勇往直前、豁然明朗一切瞭然。

王國維作為一代國學大師，巧妙將三句詩連線在一處表達出了對人生事業與愛情的清醒認知，可謂名噪一時。然而卻出了一處紕漏，讓人難以接受。“為伊消得人憔悴”一句實屬於柳永所作，歐陽永叔何曾作此句？只此一句，生出張冠李戴之事，想必王國維先生在世也會慚愧會不安的。雖然如此，他所締造的三境界，也在當時的朋友圈達到刷屏的效果。這三個境界說了什麼呢？我們一起來看一下：01第一重境界 彷徨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晏殊《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這是一首表達因別離而生離恨相思之苦的詞，當是秋天，有滿月來照入戶，輕寒惻惻，燕子飛去，她在想念一個人，寫不盡的愁思，道不盡的離恨。又是秋風掃葉的時候，獨上高樓，一個獨字，寫出了內心的落寞與傷感，看那漫漫長路的方向，想要寫信給你啊，山長水闊知道你在哪裡呢？

王國維只將那獨上高樓句列為三境界之首，指出了一個人作學問的初級地步，處在徘徊躊躇的階段，迷茫作為這一時期的特點，面對漫漫長路，怎樣衝出迷霧呢。在孤獨的時刻，你難免會陷入迷茫。迷茫是人生無法迴避的痛和癢，迷茫又是生命中的鹽和糖，成功穿越迷茫，就有望擁抱遠方的幸福和花香。

02第二重境界 堅持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柳永 《蝶戀花·佇倚危樓風細細》這亦是描摹離情懷遠的詩詞，詞人以健筆寫柔情，在春愁漫漫，草色微露，殘陽夕照之時，獨自憑欄，一“佇”字寫出了時間之久，那麼他在想什麼呢？誰會懂呢？在這離愁的折磨之下，他決定要縱酒歡歌，然而感覺仍是無趣得很，因為心裡有一個人讓他無法放得下，可能遠離，也可能終將不見，愛人的心永遠不變，像一個誓言，甘願為了思念而衣帶漸寬，而憔悴。這種愛戀是感人的，是不朽的，是可以留下美麗佳話的。

柳永因多行止於煙花柳巷，並且在業界聲名鵲起，時有“但有井水處，皆能詠柳詞。”之譽。柳永也因其詞之豔綺不為仁宗接納，而四次不第。王國維將衣帶句借用為第二境界，意指成大事的第二個階段，那就是執著，刻苦，要有毅力。愛情亦如此，非此絕心，不能感天而動地。這是誓言，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對於將成大事者，皆有此種品性，看數學家陳景潤，為了數學研究在下放期間，白日勞動，晚間縮於樓梯間斗室之內，思考思想還有思念。這是一種守持的精神。

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縱觀柳永一生，流傳千古的句句，俯拾即是。例如《雨霖鈴》，詞里名句迭出，讓人回味無窮。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打動了多少後世觀眾，楊柳岸，曉風殘月，又是何等悽美。然而王國維先生給柳永的評價卻是：《蝶戀花》（獨倚危樓）一闋，見《六一詞》，亦見《樂章集》。餘謂：屯田輕薄子，只能道“奶奶蘭心蕙性”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等語固非歐公不能道也。（出自《人間詞話》未收稿第42則）他的評價依然是停留在輕薄二字。有所不齒！然而就是這樣的登徒子，或許正是這樣的感覺，讓本來柳永的衣帶漸寬句，變成了歐陽永叔的詩句。這是王國維的性情，只是有點太主觀太武斷了。這讓朋友圈人怎麼看，這事做的，總感覺太過打臉。不過他用這句詩來表達人生的第二重境界卻是再合適不過了。人生哪能隨隨便便成功，只有堅持才是硬道理。周國平先生說：“我相信，在理想主義普遍遭嘲笑的時代，一個人仍然堅持做理想主義者，就必定不是因為幼稚，而是因為精神上的成熟和自覺。”

03第三境界 瞭然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辛棄疾《青玉案·元夕》元宵佳節，世態迷離，眾生歡顏。這美麗，這繁華，只是無心欣賞。我一生的堅持與努力，只為找到你的那一瞬間。有誘惑，有糾纏，也有各種不同的聲音，在前進的路上，在你追求愛情的路上，走向你，它會抓住你的慾念做文章。誘惑像毒蛇。每個人對於誘惑的免疫力是不同的。堅持下來的結果就是一切瞭然，明朗，像秋天高遠的天空，再無一點羈絆。到得這一境界，自是明心見性，得見如來。

有一個故事也講了人生的三個過程，恰也合了王國維的三境界：少年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中年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待到賞盡人間苦樂，見山依然是山，見水依然是水。人生的過程就是尋找自我的過程，在誘惑與迷茫中，我們學會了清醒，不是隻為了明明德於止，而是在明明德之上。“一個人只要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找到最適合於自己的生活，一切外界的誘惑與熱鬧對於他就的確成了無關之物，其實，最後能讓我們堅持的全部出於熱愛。”

國學大師王國維將一生濃縮在了三句詩裡面，可謂閱盡千帆，識盡人間。雖然在柳永的問題上犯了一個大錯誤，但是人們也表示諒解 。何況，人孰無錯？畢竟那三境界說，在我們的人生中就像暗夜裡的燭火，為我們指明瞭方向。相信，它會對我們的人生一直髮揮重要作用。2020年4月9日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