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丘壑,筆底煙霞,李可染繪《雲水帆影》

如果有一幅畫叫《雲水帆影》讓你畫，你該怎麼畫？想必大多數人都會用清新筆法描繪無限情誼，訴說好友分別之痛。有的時候，好文章講究意料之外卻又合情合理。這個標準也適用於好畫，讓人一下子就能想到畫面未免過於無趣，好的畫家就要有新奇別緻的表現手法。

這幅《雲水帆影》是近現代著名畫家李可染的作品，大家看這幅畫的第一感覺應該是“怎麼這麼黑啊！”的確，就是黑到極致，甚至墨色掩蓋了很多皴染細節。李可染為什麼要這麼畫，難道他僅僅是為了給人帶來意外的驚喜嗎？

根據畫中年款推算，《雲水帆影》是李可染晚年作品。優秀的畫家到了晚年都喜歡追求技法上的變革，這種改變源於對創作的自信，也源於對藝術的追求。提到畫面“黑漆漆”的畫家，常會讓人聯想到清代的龔賢和近代的黃賓虹。他們二人都在晚年選擇了“變法”，進而在藝術創作上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

李可染的創作經歷跟他們類似，可以用八個字形容這幅畫，“胸中丘壑，筆底煙霞”。李可染畫的不是前人眼中的山水，他畫的是自己眼中的山水。藝術創作追求個性，李可染畫胸中丘壑，確定了他的繪畫風格。他在屬於自己的藝術之路上前行，他把果敢與勇氣、才華與情感畫到了山水中。

李可染胸中有豪情、有霸氣、有正氣，這些感情訴諸筆端，需要恰當的技法呈現。他的情感有多麼厚重，他的筆墨就有多麼沉穩。他根據日常寫生訓練，強調畫作的質樸大氣。他不僅追求筆墨上的新穎，同時還追求意境上的高遠。意境，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就像山中煙霞，飄忽變幻，沒人可以找到其中的規律。但是人們都知道，煙霞就是煙霞。

李可染的深厚寫生功底解決了形似的問題，他又透過種種探索解決了神似的問題。由此有了形神兼具的佳作，讓人過目難忘。仔細看一團漆黑之中，還透出微微光感。這些光既是天光，也是畫家腦海中乍現的靈光。渾厚質樸，深邃悠遠，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走入畫面。

李可染在創作中引入了“光”這個概念。傳統山水畫只有陰陽沒有光，細看《雲水帆影》的近景處。幾棵大樹畫出了光感，他採用逆光的手法，畫出樹木的輪廓，與群山密嶺進行空間上的劃分。這樣一來，即便是“一片黑”，也是黑得有層次，黑得有肌理。

在一段時間裡，傳統山水缺乏寫實的特性，受到了很多人的詬病。如果全盤接受西式畫法，就會失去國畫的筆墨趣味。李可染引入西方繪畫中關於光的概念，保留住筆墨情調，畫出了“似與不似之間”的美妙。

前人畫《雲水帆影》，只會表達依依惜別的深情。李可染畫《雲水帆影》除了飽含深情，還在歌頌壯美山河。他把個人的感情縮小，他把大家的感情放大。這樣一來，他的畫作怎會沒有感染力！這種強烈的感染力，賦予作品真實感。哪怕畫面“一片黑”，那也是充滿魅力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