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救援的AI助手，無人機再度站上風口？

出品 | © 探客Tanker

作者 | © 彭輝

編輯 | © 蛋總

科幻色彩濃厚的硬核科技，正越來越多地以“霸屏”的方式走入人們的視野。

7月下旬，在河南大暴雨造成嚴重洪澇災害之際，一架從貴州安順機場起飛，穿越三省一市，飛行近1200公里，為河南當地米河鎮搭建空中應急通訊平臺的翼龍2H型應急救援無人機，迅速刷屏各個平臺。

翼龍2H的現象級表現，只是無人系統平臺在這次洪澇災害期間應急救援裝備廣泛應用的一個縮影。

除了像翼龍2H這樣的無人機馳援，救援現場還有云洲智慧海豚無人船這樣的裝備。在此次災情中，國內各種無人系統裝備紛紛大顯身手，上天入地——無人系統裝備在災情偵察、喊話疏導、夜間照明、人員搜救、物資拋投、消殺工作等方面，廣泛參與、深度作業。

因此，在各種突發式的應急救援裡，無人化系統裝備正成為越來越剛性的應用需求。這些無人機、無人船甚至無人車的存在，不僅讓越來越多的人力崗位逐步被機器取代變成可能，其廣泛應用也能夠使救援從二維平面向三維立體空間拓展。

目前，無人系統在我國的發展情況到底如何？無人系統在應急救援領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經歷暴雨颱風考驗後，無人系統是否會迎來一波大發展？「探客Tanker」和參與河南暴雨救援的核心人員、無人系統領域專家及投資人進行了深入交流，試圖還原無人系統裝備在應急救援中的真實表現，並探索其未來發展之路。

1、無人系統裝備已成“剛需”

作為大疆應急救援聯盟運營總監，經歷在河南的現場救援場景後，張學良說自己深受“觸動”。

“在救援過程中，我們不斷地拓寬無人機在應急救援領域一些垂直場景中的應用，比如這次我們發現無人機可以在鄭州地鐵隧道內進行深度的探測，目前探測距離已經達到300多米。”張學良對「探客Tanker」表示。

新鄉衛輝城受到水淹之後，大疆應急聯盟快速地對現場整個區域做了二維、三維正射圖，第二天就分發到一線的救援隊伍，輔助任務排程。“這樣的應用也是我們之前積累了很久的技術，在現場得到了實戰檢驗。”張學良說。

圖 / 無人機用於搜救，大疆

類似的，還包括無人機夜間照明的應用，儘管這是在一些颱風登陸區域搶險時使用過的場景，之前並未被認為是一個很重要的應用。“在河南救援的過程中我們發現，洪澇災害受災面積較大，戰線非常長，分佈的點非常多，20號發生的災害，我們持續到30號，中間基本上是在連夜救援。”張學良說。

比如，鄭州阜外醫院、衛輝新醫一附院病患轉移，以及堵決口這樣的場景，都需要持續的照明。在缺電的洪澇災害現場，地面的裝置很難抵近，無人機這樣的輕量化高效照明裝備正好可以救場，不但便於攜帶，而且使用無人機繫留照明可以實現對周邊的光源覆蓋，比起地面的平視光源更加有效。

圖 / 無人機夜間照明，大疆

“之前我們一直認為，無人機有很多的功能是不是發展得差不多了，但這次我們發現，還有更長的路要走，有很多的工作需要去做，很多的功能需要最佳化。”張學良說。

自7月20日起，DJI大疆行業應用就積極響應應急管理部門號召，聯動大疆包括應急救援聯盟成員、生態合作等共42家合作伙伴。這是大疆應急救援聯盟從去年9月份成立以來，第一次大規模的多地、跨區域集結救援行動。

根據大疆方面的資料統計，截至7月26日上午11點，大疆應急救援聯盟在本次河南救援行動中共作業1000餘架次，持續為相關應急單位前方指揮部實時回傳影像、生成多張全景圖，提供災害現場態勢感知；同時協助災區偵察、搜救、積水排查，作業面積達40多平方公里，提供空中照明50餘小時……

張學良認為，經歷河南暴雨災害以及近期東南沿海臺風的“洗禮”，無人機在應急救援中的作用得以充分展現，“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里程碑。”

圖 / 無人機牽引，大疆

與大疆一樣，無人機廠家“時代星光”也參與了此次河南洪災的應急救援。

“我們主要是配合河北的電力部門客戶在現場偵查，把現場實時的畫面、影象傳回，便於領導決策。”時代星光市場部負責人陳建對「探客Tanker」表示，目前該公司擁有專門針對應急救援場景的產品，可以扛七級大風，以及大到暴雨。

這幾乎是此次河南暴雨災害中的“日常”景象，眾多無人系統企業參與了該省的應急救援，它們來自天南海北。

“不管是翼龍無人機，還是雲洲智慧無人船，都是去人及其它裝置去不了的地方，做它們幹不了的事。”在世界無人機大會主席、深圳市無人機協會會長楊金才看來，無人機作為人工智慧的重要抓手，是看得見摸得著用得了的人工智慧的落地應用產品，應該在各級應急救援部門大力推動無人機應用，為拯救生命減少財產損失發揮重要作用。

“翼龍無人機為鄭州災區提供應急通訊服務，這是無人機所有應用中的一種，無人機已經在一百多個領域廣泛應用，很少有一種產品可以橫跨一二三產業且應用如此廣泛，這就是無人機的與眾不同之處。”楊金才對「探客Tanker」說。

而在救災現場，翼龍這樣的大型無人機與大疆的飛機可以形成有效的補充，翼龍做通訊中繼可以實現大範圍覆蓋，但如果是要做一些小範圍的探測、照明、偵察、影片回傳，又是大疆無人機的優勢。

“目前救援都是追求生命至上，不僅要快速地把人救出來，還要確保救援人員的安全。”張學良說，無人化裝備最大的特點就是在救援的同時，在一些不需要人員進去涉險的地方，直接用無人化裝備替代，不僅高效，而且安全。

“在應急救援領域，無人系列產品已經越來越是剛性需求。”張學良補充道。

2、“不敢用不好用”困境如何破解？

但“剛性”需求是否就意味著有剛性的資料支撐？至少從目前看，似乎還不能完全等同。

目前市面上，有關應急救援的無人機、無人車、無人船等無人系統的應用發展到底如何？用楊金才的話說，無人機的應用從技術上講已經沒有問題，在航拍、農業植保、警用、測繪、城市管理等應用廣泛。

無人車目前還處於起步階段，包括百度在一些城市試執行無人計程車，京東在一些城市街區開始使用低速無人車進行物流終端配送，也有地方在試驗無人公交車運營。

無人船則在海上點對點運輸及邊防海防方面也開始應用，但目前還沒有達到很成熟的水平，處於發展初期，未來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圖 / 2020瀋陽法庫飛行者大會上，無人機消防演練，攝：彭輝

由於無人船在應急救援領域內還處在相對初期階段，公眾以及消防救援人員對它認知還不多，無人機在應急救援領域的應用目前則正處在發展的階段。

張學良認為，現在的專業救援隊伍對於無人機都已經有一定的理解，無人機的一些基本應用，比如偵察、喊話、全景、二維三維應用，應急救援隊伍基本都是能夠理解到，或者說在工作中或演練中可以使用到。

據「探客Tanker」瞭解，無人系統裝置對於應急救援重要性的“轉折點”，可以追溯到2008年的“5.12”大地震。

據原北京市消防局局長、高階工程師吳志強少將透露，如果當時有無人機這樣的手段，一線的資訊收集會更精準。彼時，他在都江堰指揮部負責搶險救援力量的組織與排程，當時最需要的是對整個災區的情況進行詳細瞭解，然而，儘管當時調動了當地消防救援站的官兵到一線收集資訊，但資訊收集並不完整。

圖 / 無人機消防演練場景，攝：彭輝

2015年，天津濱海新區化工基地發生爆炸，由於爆炸區域廣現場毒氣瀰漫，人員進入災害現場進行資訊收集的難度非常大，北京消防總隊動用了一架無人機飛到天津港上空，非常清晰地傳回了災害現場影象。

這次事件之後，促使他們在消防救援領域大力推廣無人機的應用。

不過，在他看來，因為目前消防救援無人機的行業標準缺失，無人機無論是在與傳統消防救援作業的匹配度，在平臺的選擇、場景的選擇、掛載模組戰術戰法等方面，都需要做進一步深刻的研究。

而按照國家消防質量檢測中心相關檢測人員的說法，儘管現在各地應急消防部門已經配備不少的無人機產品，但“不會用、不敢用、不能用”的問題依然存在。

“

不會用

”是因為產品功能複雜，操作不便捷；“

不敢用

”，特別是針對一些體量大的飛行器在飛行過程中有可能產生風險，社會成本比較高，存在“出現意外損失誰來承擔”的問題。“

不能用

”，或者說不好用，是對於應用場景的分析判斷不準確，到底該不該用、能不能用某款機型，不是很清楚。加之各地使用機型不統一，品種繁多，標準不統一，使用起來會有很多的困難。

針對這些問題，他認為需要加強針對消防的實戰需求的專業培訓，“不光是基礎飛行培訓，專業培訓也需要從理論到實操，還要加入心理素質培訓，因為消防救援的環境很惡劣，如果心理素質不好，平時飛的水平再高，有可能還會出現事故。”

那麼，廠家如何看待“不敢用，不好用”的問題？張學良說，早在2018年大疆就已經在研究所謂不敢用的課題，“為什麼不敢用？首先是貴，哪個消防員敢把寶馬X5飛在天上呢？”

針對這個問題，大疆首先對自己的產品市場價格進行規範，“我們希望用更好的產品，更加便宜的價格，讓更多的隊伍能夠接受到。”這樣一來，也就降低了使用的門檻。

除此之外，還有保險兜底，“我們在銷售的各種套餐裡面，都有保險。如果有損壞，寄回廠家直接扣保額就行，不管是新手飛壞的，還是自然運輸損壞的，都可以走保險。這樣就能讓他們更有信心去飛，而不再因為飛機摔了感到非常的恐懼或害怕領導怪罪。”

張學良說，針對“不好用”和安全方面的問題，大疆也做了很多的保障，比如對於M300，就有雙電池備份，此外有三槳迫降設計，加上前後左右都有避障系統等。“目前，行業確實還存在不好用不敢用的現象，但是對於大疆的飛機來說，這兩個問題基本上已經解決。”

但不少業內人士也坦言，行業裡很多都是貼牌產品，真正自己研發型、生產型的企業還是比較少。

3、災害救援將實現“無人化”？

針對目前無人機在應急救援領域的應用情況，無人系統在消防應急救援方面的智慧化和成熟度，楊金才表示，無人機產業發展還剛起步，政策法規有待完善，行業應用還不廣，需要推動。

當前，無人機在應急救援領域的應用主要集中在航拍、資料採集和運送應急物資，未來還有很大的拓展空間。

此外，“消防無人機在高樓、危險品和森林草原火災滅火已經有了一些應用，智慧化程度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執行維護成本高。”楊金才說。

圖 / 雲洲無人船在衛輝進行測量作業，雲洲智慧公號

隨著無人系統產品在災害救援現場的不斷出現，屬於無人系統的“風口”是否再次來臨？

楊金才認為，應急救援並不是一個新的行業，但無人機是一種新的高科技的應急救援產品。隨著社會發展，技術進步，人民對美好安全生活的需求，會有更多更好的應急救援產品技術。

“但無人機產業的發展，還有一個飛行管理的問題，這需要國家從更高層面完善無人機管理法規。”在他看來，從2012年開始，無人機行業就是風投的熱點，但由於法規的不完善，2017年之後有所降溫。

一位前復容資本投資負責人對「探客Tanker」表示，至少目前看，無人系統應急類賽道其實相對較窄。

“我們投資科技類企業會看它的應用領域和市場前景，比如無人機，可以去做通訊也可以做其他應用，而不是光看它應用的某一個領域，這是根據每個公司的投資標的和投資邏輯來定的。”

鑑於無人機、無人車、無人船等產品目前的市場規模還比較小，她認為從投資的角度來看，需要根據自己的能力去決定是否投資，“如果我是紅杉，當然可以去關注和投資。”

但除了像紅杉那樣的巨頭外，一般的投資機構還是會很審慎。“我們對任何公司都有興趣，關鍵是要看它的專案是否符合我們的投資邏輯，看技術看市場看應用、看周邊競爭，如果都可以的話，也未嘗不可。”

目前，在行業應用裡，無人機應急救援相比於植保、測繪、電力巡線，體量較小，市場規模跟消費級航拍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在張學良看來，無人機在應急救援領域的市場規模，目前的增長態勢明顯，“航拍已經處於趨近飽和緩慢增長的階段，應急救援領域我覺得至少會往更成熟的方向繼續發展。”

圖 / 無人機應急救援現場，大疆

“有潛力”，大概也是像翼龍和彩虹這樣的察打一體成熟機型不斷朝著民用應急救援方向的各種場景努力試驗的重要原因。

據翼龍無人機總設計師李屹東介紹，翼龍無人機團隊在此之前曾與甘肅省合作，利用翼龍2無人機系統，開展大型無人機在人工影響天氣技術上的嘗試，形成了“甘霖-1”號氣象型無人機系統。“2020年10月27日，翼龍無人機完成了在祁連山夜航人工增雨的飛行試驗。”

彩虹無人機公司方面也不遑多讓，根據彩虹無人機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秦永明的說法，目前，彩虹無人機在航空物探、應急測繪、森林防火、公安反恐、管線巡護、海事監測等方面都有應用。

未來，無人系統裝備是否會成為應急救援主力？

張學良認為，無人系統是對傳統行業的賦能，隨著技術的進步，在應急救援中可起到的作用肯定會更大，

但至少從目前看，要成為主力還是有距離。“我們其實是希望它做好輔助的作用，就跟打籃球一樣，把球傳好就行。”

他希望各地專業的隊伍都加強對無人機應用的關注，共同推進無人化裝備在應急領域的發展。鑑於目前還達不到非常成熟的階段，需要進一步推動。張學良說，這裡的“成熟”包括民眾的認知，以及消防隊員對裝備的熟悉度。

目前，無人機在消防救援領域屬於信通部門使用，信通部門承擔角色的很多。未來希望可以有更多專職的人員來承擔，達到專業隊伍專業配備的階段，因為專業，可以更精進，做得更好。

“就像電力領域已經有一支專業的隊伍做無人機去巡線，在電力行業用無人機去取代人工，我們也希望未來發展成熟時，有一支專門的隊伍專門研究無人機在應急救援的應用。”張學良說。

*文中題圖來自：航空工業公號，翼龍2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