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痛子赴幽》:李瓶兒之死,點破女人在婚姻中的尺度

文丨花欲燃吖

在我們之前關於金蓮的討論中,幾乎可以看見這個人的本性並非純善之人,

一是妒忌,二是自私,三是無情無義

。然而,在這些特質面前,還不能說金蓮完全的泯滅人性,

唯有一事,才讓金蓮的惡顯露無疑。

那就是官哥的死。

老祖宗常說,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一個是風濁殘年的老者,一個是天真可愛的嬰孩,無論是多麼窮兇極惡的人在面對這兩類人群時,都會顯露出半分的憐惜和惻隱,這就是人性還未墮落殆盡。

金蓮小姐姐卻將孩童視於草芥,將李瓶兒之子官哥淪為了慾望之爭的犧牲品。

從潘金蓮的步步進逼、欺人過甚,李瓶兒的懦弱忍讓、委曲求全,官哥兒的屢驚屢病,我們已逐漸看出官哥兒恐怕是難脫厄運了。

“雪獅子驚嚇官哥兒”

一節,其實蘭陵笑笑生對於這一情節醞釀良久,除了我們看到浮於表面的一切大情節描寫,作者在人物刻畫上也是草蛇灰線,每一步都藏著人物的命運和性格極度契合。

早在第32回就有了精心的鋪墊,這就是潘金蓮的“懷嫉驚兒”。那次潘金蓮還算用溫情的面紗遮掩著陰毒的心理,但是嫉恨的種子已經發了芽。

李瓶兒嫁進西門府晚於潘金蓮,但是,瓶兒是在金蓮正得寵之後與西門隔牆偷歡,暗度陳倉,

可以理解為丈夫揹著新婚妻子在外面又有了外遇,以金蓮的性子怎可容她。

嫁入西門府後,大官人又屢屢誇讚瓶兒的皙白柔嫩,這更讓金蓮忿忿不平,於是矛盾公開化以後,潘金蓮就不管不顧,多次歇斯底里發作,借打丫頭指桑罵槐,後來又指狗罵人,她是在發洩心中的怨毒,更是為了不讓瓶兒母子心緒寧靜,使官哥兒的病雪上加霜。

李瓶兒生子這對金蓮是一大打擊,

雖然她並未想過有孕,但是自己不想要但也見不得別人有,尤其是西門大官人在官哥降生後,顯示出了久違的父愛,金蓮越發覺得有人奪了的自己的風頭。

她早就想對孩子下手,苦於沒有機會,但一次意外,給了她靈感。

那日,李瓶兒有事纏身,陰差陽錯,官哥就落到了金蓮的手中,讓她幫忙照看一下,她看著懷中的小孩一陣厭惡,碎碎叨叨地在花園之中閒逛,忽逢女婿陳敬濟。

二人色心一起,不管三七二十幾,金蓮將孩子放在石頭上,兩個人轉身鑽進了山洞,這時,一隻黑貓竄了出來,將官哥嚇了個三魂丟七魄,還未會言語的嬰兒哭的險些一口氣上不來。

沒多久,回去便生了病。

這一病,金蓮頓悟了新陰謀。

她“就如昔日屠岸賈養神獒,害趙盾丞相一般”,開始訓練雪獅子。

但是官哥兒的死,其生母李瓶兒其實也是有責任的,早在潘金蓮懷嫉驚兒那次,她就應有所察覺,不過,當西門慶盤問孩兒病因時,她只是支吾了過去,“亦不題金蓮抱他後邊去一節”。

李瓶兒有隱忍和大度一面,也有討好一層嫌疑,她想要在西門府紮根,不敢得罪任何人,只想安安穩穩過自己的日子,人家說為母則剛,但李瓶兒顯然並不剛。

壞人不會因為你的善良而收斂,反而會更加氣盛,李瓶兒替金蓮遮掩,並沒換來感激,而是變本加厲。金蓮在日後的生活中,屢屢挑釁,指桑罵槐,最後竟不加掩飾的咒罵,李瓶兒仍舊是忍字當頭。

她兩手氣得冰冷,忍聲吞氣,也只敢怒不敢言。官哥兒這一次被金蓮訓練好的雪獅子驚嚇抽搐起來,心疼兒子的西門慶大怒,追問緣由,如果此時李瓶兒道出真相,以大官人的性子必然是饒不了金蓮。

金蓮當時趁西門慶出差偷情於小廝,西門險些將她打死,如今殘害他親骨肉,金蓮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或許,懲戒一番,官哥的命還能保住。

可李瓶兒竟也“滿眼落淚,只是不言語”,看的讀者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她直到臨終,才對月娘吐了真言:

“吃人暗算了。

你看她什麼都懂,卻只是懦弱。

女人在婚姻之中不能過於強勢,也不可能過於軟弱,不能過於賢惠也不可過於刁蠻,這其中就是經營的婚姻之道,是一種尺度。

在這種尺度之中,吳月娘掌握得非常好,而李瓶兒卻成了一種典型的反面教材。

李瓶兒從前和金蓮並無二樣,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一嫁花子虛卻和花太監保持著曖昧不清的倫理關係,最後又生生氣死了相公,二嫁蔣竹山卻將他陷入囹圄之中,再嫁西門慶,這其中的曲折難言,都不是上得了檯面的事兒。

這樣的一個女人,嫁進了西門府,忽然金盆洗手準備當起了賢妻良母,她一面教育西門慶為人交際一定要謹慎小心,另一方面又極盡所能的和其他妻妾保持友好的關係。

她收起了從前的所有鋒芒,成為了一個真正的良善之人,而這種善將她推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一味地迎合和退讓,助長了金蓮的氣焰,也讓西門慶忽視了家族之中的血雨腥風。

命根子官哥兒一死,瓶兒就心疼得哭昏過去,又著了金蓮的惡氣,把舊時病症都發起來,見西門慶總守在身邊,就說;“我的哥,你還往衙門中去,只怕誤了你公事。我不妨事,只吃下邊流的虧,若得止住不流了,再把口裡放開,吃下些飲食兒,就好了。”

她命入膏肓之際還想著不要耽誤了西門的公事,太過識大體的女人都是悲劇收場,

李瓶兒到死都想著西門的事業,前途,絕口不提金蓮半句閒話,這樣的委曲求全,最終母子都死不瞑目。

李瓶兒如果能將對待蔣竹山和花子虛的半點鋒芒用於爭寵之上,能懂得利用官人對她的特殊感情而反抗金蓮,或許官哥也能有個美好前程,

同樣是為人母,吳月娘為子嗣掙了一份未來,而李瓶兒卻將自己都送命於這種隱忍之中。

我從來不倡導婚姻中的忍,忍能成全家庭和諧,卻只是飲鴆止渴,女人的賢惠需要一點鋒芒,讓男人知道你的底線,這一點鋒芒不是為了傷害別人而是為了保護自己。

就像刺蝟雖然不主動攻擊別人,但是,敵人攻過來,也別想全身而退。

言盡於此,懂得,自然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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