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二大伯去世的訊息,我心中沒有一絲難過的感覺!

文:桃之夭夭

圖:來自網路

從老家傳來訊息說,二大伯去世了。

說實話,聽到這個訊息時,心中沒有一點波瀾。不是我心狠,也不是我面對別人生死的麻木,是因為我對二大伯沒有什麼好感,確切的說我有點恨他,恨他的懦弱,也恨他對二媽的縱容,更恨他對親情的疏離。

聽到二大伯去世的訊息,我心中沒有一絲難過的感覺!

二大伯這些年一直在老家生活,自從我父母相繼去世後,我很多年沒有回老家了,也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他去世,我甚至都有些記不起還有他這個親人了。

那天去姑姑家,閒聊時提起了二大伯,姑姑找出之前堂弟發給她的二大伯生前的影片讓我看。

影片裡的二大伯癱坐在床上,骨瘦如柴的身體,目光呆滯,嘴角邊流不盡的口水。有那麼一瞬間,我心裡狠狠一疼,這還是我記憶裡那個走路虎虎生風,精神矍鑠的二大伯嗎?

影片裡的他,苟延殘喘,一副不久於人世的樣子,勉強偽裝的堅強,對著鏡頭嘿嘿的傻笑,跟之前的二大伯判若兩人。

我原本以為到死都不能原諒的人,在看到他生前影片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淚如泉湧,我想這就是血緣親情的緣故。他是我二大伯,父親的親哥哥,我是他的侄女,血管裡流淌著跟他一樣的血液。

關於二大伯點點滴滴的記憶,在那個靜靜的午後,猶如落日夕陽鋪天蓋地般灑滿整個房間,也充斥著我的心房。

小時候,我家和二大伯家是前後院。記憶裡,我們兩家的關係並不是很好,二媽是一個尖酸刻薄的人,地道的農村婦女,沒有文化,說話聲和走路聲一樣大,佔著便宜咧開嘴哈哈大笑,吃一點虧能罵你八輩祖宗,屬於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人。

我母親跟二媽截然相反,母親是知識青年,有文化,有修養,心靈手巧,會做一手好縫紉活。

小時候,二大伯家的堂姐經常跟我母親學做縫紉活,也學習織毛衣刺繡等女紅。二媽很嫉妒,知道後每次都會把堂姐狠狠罵一頓,罵她認賊作父。

二媽因為嫉妒,所以對我家特別仇恨。

農村養的雞鴨鵝等家禽,都是散養,如果我家雞跑到二媽家,那就等於羊入虎口了,因為二媽會把它們圈在籠子裡,趁夜深人靜的時候殺吃了。

聽到二大伯去世的訊息,我心中沒有一絲難過的感覺!

那時候,每到半夜,時常有雞鴨鵝慘烈的叫聲,響在這個靜靜的小村上空,準是二媽逮住了我家的雞鴨鵝給殺了。

母親氣不過,經常去找二媽理論,一言不合兩個人就吵起來。二大伯明知道是二媽做錯了,但是不敢說句公道話,這時候的他選擇做鴕鳥,把自己埋在沙堆裡,這讓我恨二媽的同時,更恨的是二大伯,恨他窩囊,恨他縱容二媽。

有一次,又因為一件小事,二媽和母親打了起來。二媽長的人高馬大,又因為常年做農活力氣大得很狠,母親哪裡是她的對手。

這時,二大伯正好扛著鋤頭從地裡回來,看見二媽把母親壓在身下,又是打又是揣的,他一聲不吭,就像沒看見一樣,轉身進屋了。

從此,我更恨死了那個冷血的二大伯。導致以後很多年,哪怕後來我結婚成家了,回到村裡看見二大伯,頭一扭就過去,一聲招呼都不打。

對二大伯的印象有所好轉,是堂哥結婚那年。嫂子孃家要二大伯蓋三間新房,二大伯家困難,孩子四五個,那些年收成又不好,能吃飽飯就不錯了,蓋新房簡直是痴人說夢。

父親知道後,告訴二大伯別擔心,蓋房子的事他來想辦法。那時候我家也不富裕,雖然三個女孩,但是給堂哥蓋新房的錢也是遠遠不夠的,即便能拿的出,我們也不會讓父親拿,因為對二大伯一家根深蒂固的恨。

我父親在學校上班,人緣好,人脈也廣,跟朋友們一說,沙子,水泥,還有木料都免費給送了過來,一個多月的時間,堂哥的三間新房在我們村西頭蓋好了,亮瓦紅牆,很是氣派。

新房建成那天,二媽一高興擺了好幾桌,把全村的男人都請去喝了喜酒,唯獨沒有請我父親。

那天,聽著從二大伯家傳來的陣陣歡聲笑語,我們姐妹幾個氣得要死,為二媽的卸磨殺驢,為二大伯的淡漠,更為父親所為的不值。

聽到二大伯去世的訊息,我心中沒有一絲難過的感覺!

一直以來,父親拿堂哥當親生兒子對待,因為母親生了我們三個女孩,父親重男輕女,雖然對我們姐妹仨沒有非打即罵,但是對堂哥明顯比對我們還好。

我憤憤不平的對父親說:“你利用自己的資源,豁出臉面要水泥要沙子,幫著我大哥把房子蓋起來,結果怎麼樣?全村的人都請了,唯獨不請你,要我說,最不是人的就是我二大伯,我就不信他連一頓飯的主都做不了?!”

父親聽我這麼說,黑著臉呵斥我:“小孩子家別瞎胡咧咧,大人的事兒少摻和,你只管好好學習得了,哪都有你!”

母親脾氣溫柔,性格沉靜,這次也忍不住說了父親幾句,說他這些年沒少幫二大伯家的忙,結果總是熱臉貼冷屁股。

那天晚上,父親早早睡下了,我知道他心裡也不好受,但父親總不能當著我們的面表現出來,因為二大伯是他一奶同胞的親哥哥,他能怎麼辦呢?

那天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有人敲窗戶,那個人邊敲邊壓低聲音問:“老三,你睡下了嗎?”

是二大伯,父親趕緊從床上爬起來,邊答應邊下地開門,二大伯裹挾著一身寒涼和酒氣進來了,衣服裡塞得鼓鼓囊囊的。

“二哥,這麼晚了過來有事兒嗎?”

父親以為二大伯家出事了,忙焦急的問。

二大伯侷促不安的坐在那裡,紅著臉搖搖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從衣服裡拿出一袋東西,是好幾樣混合在一起的菜。

二大伯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囁嚅著說:“老三,今天家裡請客,你二嫂不讓找你,我也不敢叫你過去。但哥心裡有數,小國的房子沒有你根本蓋不起來。你和桂英(我母親)知道,我在你二嫂跟前大氣不敢喘,也惹不起她,所以,你們別埋怨我,是哥對不起你,這些菜都是乾淨的,沒人吃,我趁她睡著了偷著給你送過來,明早熱熱給孩子們吃……”

那晚二大伯走了以後,父親把那些菜倒在盤子裡,邊倒邊吧嗒吧嗒掉淚。

父親哽咽著對我們說::“別恨你二大伯,他也怪可憐的,小時候家裡困難,你二大伯經常把自己那份口糧省出來給我吃,他自己卻餓著。以後成家了,他不是心裡沒有我,是因為他掙不來錢,所以在二媽面前沒地位。”

接著,父親給我們講了二大伯的事。

二大伯有癲癇病,也就是老話說的抽風病。要說他這個病完全是被我二媽嚇的。

父親說,二大伯剛結婚那年,一天半夜,睡得正香的他,被二媽喚貓的聲音嚇醒了。

據說那聲音非常悽慘,尤其在靜靜的深夜聽來特別恐怖。二大伯當時就嚇抽了,從那以後,一旦生氣上火就抽,這種病是越抽身上越沒力氣。

年紀輕輕的二大伯成了肩不能擔擔,手不能提籃的廢物,這是二媽的話。

男人掙不來錢,在家就沒有話語權,所以二大伯在二媽面前就是沙袋,生氣了就拳打腳踢幾下,他不敢吭聲,越是反抗,暴力就越是嚴重。

父親說的這些,雖然沒有使我完全改變對二大伯的恨,但是卻讓我對他有了一絲絲的同情和理解。

聽到二大伯去世的訊息,我心中沒有一絲難過的感覺!

前幾年,父親因病去世,二大伯知道後,嗚嗚咽咽哭得像個孩子,手足親情在那一刻被徹底喚醒。

我也因為二大伯的離世,對他的恨隨著一縷青煙飄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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