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部長 | 他們這樣的人家哪管別人死活

【2】

宋諾渾身僵硬，渾沌的腦子突然有了一線意識，呵，他嘴裡叫的“宋小姐”是宋芸宋小姐，而不是她宋諾宋小姐。

“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遲到了。”華警官語氣溫和。

宋諾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想努力地笑上一笑，但無論如何無法牽動嘴角，她心頭髮急，恨不得能咬自己舌頭一口。

這樣的場面她曾經臆想過一萬遍，有一萬零一種應急預案，但事到臨頭，竟然一個也沒派上用場。

“沒有沒有。”宋芸忙道，“我閒著沒事，早到了。”又道，“你坐。”

宋諾知道自己應該在這一刻識趣地站起來身來，雲淡風輕地說上一句，“你們聊。”然後毫無留戀地轉身走開。

但是她動彈不了。

她恨這樣的自己。恨透了。

替她解圍的反而是宋芸，“這位是老闆娘，看我無聊，特意過來陪我坐坐。”

又向她介紹，“我朋友，華錦和。”

華錦和極輕地呵了一聲，語氣更客氣禮貌幾分，“你好。”

宋芸看了一眼宋諾，關切地道，“你臉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手指甲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宋諾似乎感覺到血管裡的血液重新緩緩流動起來。

她微笑了一下，“沒事。”又將目光落在華錦和的臉上，“你好，華警官。”

華錦和在對面坐下，他們的目光碰到一起，她不能確定此時的自己落在他眼裡是一副什麼橫樣，但她眼前的他，瘦了一點，黑了一點，但目光堅定，姿態從容泰然。

他不像是認識她。

弄得她也幾乎有點糊塗起來，他們認識嗎？

手終於拿上了水杯，宋諾站起身來，“你們聊，我就不打擾了。”

她想要轉身走，不料宋芸反而叫住了她，這個一直存活在她們的話題裡的女人，看向她的眼神十分懇切和真誠，“不介意的話，一塊聊聊。”

宋諾委婉拒絕，“不太好。”

她和他們，只是老闆和顧客的關係，喝兩杯倒是應該，但完全不方便圍坐一桌促膝談心。

宋芸十分懇切和真誠，“老闆娘的店開在這裡，平時接觸和認識的人一定挺多，說不定能給我一點幫助。”她看著宋諾，“不知道您願意幫我嗎？”

不得不說，宋芸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雖然年紀不輕了，目光卻清澈明淨，叫人無法拒絕。

華錦和適時地補上一句，“宋小姐有點著急，希望這位老闆娘不要介意才好。”

宋諾哪還能走掉，只得再次坐了下來，極輕地清下喉嚨，“我也姓宋。朋友們都叫我宋宋，兩位也叫我小宋也行，叫我宋宋也行，老闆娘什麼的，就別了，聽著怪著油膩的。”

宋芸啊了一聲，“你也姓宋啊，真巧。”她微微笑起來，“咱們真有緣分。幾家店，我就隨便挑了你們家進來，沒想到碰到一個姐妹。”

宋諾也還以微笑，“不一定能幫到你，你也知道，這種地方，碰到的人，沒幾個講真話，聽到的事，都是八卦。”

宋芸側了側頭，想了想，問道，“大家都在傳，是誰跟獅城過不去？”

宋諾小心起來，謹慎地道，“這個還真沒有聽說，大家也都猜，誰這麼……”她斟酌了一下，挑了一個自認為還算貼切的形容詞，“膽大包天，要跟獅城過不去。”

宋諾能感覺到華錦和的目光再度落在自己臉上。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宋芸手撐在額上，聲音疲憊，“我們都以為事情在慢慢過去，突然間……現在連海波也聯絡不上。”這一次喬正櫟，黃東生及老爺子，無一倖免，可見對方來勢有多兇猛，又有多堅決。她半點也不懷疑朱海波，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都謹小慎微地拉開了和黃家的距離，但這其中決不會包括朱海波，他杳無訊息，唯一的可能是，他也自身難保。

宋諾靜靜地道，“聽說喬總還有一位鐵桿兄弟，他呢？”

“你說華昊吧，他身家敏感，這種時候更該避嫌。”宋芸道。

宋諾道，“也是。”她拿起水杯，喝口水，輕淡的語氣完全表明了她的言下之意：這種時候，兄弟當然不再是兄弟。

華錦和微微動了動身子，客氣地道，“我堂哥不便出面，所以讓我聯絡宋小姐，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宋芸感激地道，“我明白的。”華家和黃家向來私交甚密，這一點原本就為眾人所忌，黃家出事，華家哪有完全撇得開的僥倖，敵暗我明，敵強我弱，華家縱然再有心也不敢輕舉妄動，縮一點腦袋乖巧做人為上策。

宋諾道，“宋小姐心地純良。”

華錦和看向她，微微皺下眉，“小宋小姐這話聽上去似乎有點兒……讓人不太愉快。”

宋諾道，“我是覺得宋小姐經歷過這麼多事，還能保有一些天真和信任，真的很難得，唯一的解釋是，宋小姐原本就心地純良。”

華錦和道，“小宋小姐在風月場上混的久了，見的大多是人後失態，不抱予信任倒也可以理解。不過，這世上，總是好人要多一點。”

宋諾沒忍住，笑出聲來，“世界和平的時候，每個人當然都是好人，大難來臨，誰還顧得上做好人？”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華——警官是吧，您不是應該比咱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更明白這點嗎？那種哄人的大道理，您就不必多說了。”

宋芸有點奇怪，似乎這位小宋老闆娘對華錦和頗有偏見，語氣雖不激烈，但字字句句都在不客氣地敲打著他。

“能不能幫我約鄭重見個面？”宋芸岔開話題，直接了當。

華錦和遲疑起來，“宋小姐，您知道的，這不太方便。你們雙方的身份，都太敏感了。”他抱歉起來，“希望您能理解。其實堂哥的意思，是讓你別管這事，這個時候，什麼都不做比無論做什麼都要更安全一點。他讓我來見您，主要是擔心您，在生活上有沒有什麼問題，如果有什麼需要，儘可跟我提，我一定盡力。”

宋芸有些失望，“噢”了一聲，“我們的花店生意還行，生活沒什麼問題。”

宋諾輕聲道，“宋小姐還不明白嗎？華家拒絕了你。”

她抬起頭來，直視著華錦和，“華家自保不及，哪還顧得上別人死活。”她嘴角浮起一線笑容，“你也不用失望難過，他們這樣的人家，都是這樣的。”

不知道是不是陽光照射的緣故，華錦和的臉色顯得有點蒼白，他迎接著宋諾的目光，嘴唇嚅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只是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我幫你。”宋諾移過目光，對著宋芸道，“我幫你去見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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