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性無愛婚姻35年, 一個叫“喂”的60歲女人, 撕開了驚心真相

35年前,隨著一陣暴力毆打,一個女子在家鄉的集市上被拐賣;

35年後,藉助後代的努力和網際網路的通達,她和健在的80歲父母重聚。

這是一個當時大環境下滋生出的個體悲情故事;

也是一個多年後,破碎人生被圓滿的案例。

但真實生活遠比單線故事複雜,過程也遠比它多舛。

悲涼與感動交織,

也許我們更該思考如何把這臺無奈的悲喜劇變為喜劇。

讓她與他們不再被阻隔在幸福之外。

01

沒有名姓的女人

沒人知道村裡這個女人叫什麼名字,

也沒人知道她有多大年紀,只是看起來約莫有60來歲了。

她面板黝黑,身材矮小,一米四幾的身高,

頭髮稀疏,顏色灰白,牙齒也掉得沒剩幾顆。

因為聽力弱,又操著一口奇怪的地方口音,像是某個少數民族的語言,

身邊人聽不懂她說的話,她也聽不懂別人說漢語。

村裡的各家各戶都當她是啞巴或是精神病患者。

人們對她的來歷和從前的經歷一無所知,

連她的兩個女兒也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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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平時稱呼她就是一個字:“喂”,或者“哎”。

身份證上的“李玉榮”和1960年7月15日的出生日,是丈夫隨便猜測著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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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女兒李新梅,

只記得母親斷斷續續地為自己講述過被拐賣的情形:

那年的冬天,她隨著鄰家嫂子去集市上,

才被哄到村外,就突然出現幾個大漢,

矇頭蓋臉把她綁上了不知去哪的車。

怕她逃走,天寒地凍中讓她脫到只剩一層薄薄的單衣。

出省的火車上,還被打得口鼻都出了血,

有幾顆牙齒也是當時打掉的。

她瑟瑟發抖,心生畏懼,終於被教訓得聽了話。

再有記憶時,她已經到了1400多公里外的河南輝縣早生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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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新梅父親的敘述中,

母親是被大姑從街上花1000塊錢買來的。

大姑看她可憐,想到了還未婚配的弟弟,

就出錢買下,“硬塞”給了李新梅父親。

之所以說是”硬塞”,是因為開始時,父親表現出拒絕和極度不滿。

他嫌棄這個女人又黑又矮,聽力還差。

但盛情難卻,他終於還是接受了這個其貌不揚的、買來的媳婦。

這個他聽不懂對方語言,無法溝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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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夫妻關係更像是兩人之間的符號,

一個是生兒育女的工具人,一個是幹農活養家的依靠勞力。

偶爾才有一種近似於親人的情感,這是後話。

大多數時候,他們之間只用簡單的手勢表達意圖,

比如丈夫指著鍋,她就知道該去做飯,指著麥子,可能是要她打藥。

他們不會爭吵,但更不會交流,家裡永遠沉寂安靜。

在異鄉的山溝溝裡,

她就這麼度過了沒有名姓,孤獨又沉默35年。

02

隔絕的生活和深度的恐懼

被拐賣的人都嘗試過逃跑,這是掙扎的本能。

李新梅的母親也沒例外。

她跑過兩次。

第一次,是賣到早生村沒多久。

她拿著那件單衣,跑了兩個多小時,就被來抓她的親戚給堵住了。

第二次,是9年後。

李新梅已經4歲,妹妹也2歲了。

她沒捨得自己一個人走,就抱著兩個女兒一同離開。

夜裡,她給女兒穿上厚衣服,嘴裡嘟囔著:

“我們走,我們去家,這裡不是我們的家”。

一個大人兩個小孩,白天趕路,晚上為了不被找到就睡在草垛,

她們跑了兩天,終於到了輝縣的車站,馬上就要成功逃出。

又被蹲守在那裡的鄰居,毫不費力地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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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再也沒跑過,活成了這個家庭需要的安分守己的樣子,

與其說是妥協,不如說是屈服。

孤立無援,被牢牢壓制豢養在這裡。

被拐賣毆打的恐懼,深深根植於李新梅母親的意識。

她像是驚弓之鳥,趕集時看見“高高壯壯的人”就害怕得瑟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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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李新梅記事起,就注意到母親每晚都會在枕頭下面橫放一把刀。

有時是水果刀,有時是剪刀。

李新梅不解,她曾趁母親不注意偷偷把刀從枕頭下取出來過,

第二天,母親卻又放了一把新刀在原位。

這幾年李新梅才得知,那是布依族的習俗,

枕刀可以讓人不再夢到可怕的事情。

在李新梅不知道的無數個夜裡,母親已經做了多年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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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草木皆兵也不光是對自己,

李新梅有次給兒子購買保險,保險員上門來籤合同。

她以為那是賣掉孩子的協議,

一個縱步把孩子攬在懷裡,發瘋一樣地趕走了保險員。

外孫要出門,她也總是不厭其煩地叮囑:“外面會有壞人打你。”

儘管外孫根本聽不懂她吱吱呀呀說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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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生村的其他村民也一樣,

跟她打招呼時一般都是拍一拍肩膀。

至於流暢地聊天那就完全不可能了。

人們當她是村裡的怪人,因為她凸出的眉骨和深陷的眼窩,還有人猜她是外國人。

李新梅的學生年代,同學們當面嘲諷“你媽媽長得好醜”。

她就像是一座邊緣孤島,不屬於,也無法融入某片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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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能憑藉著語境聽懂個大概,

母親最常說的兩個詞是: “煙”和“白煙”。

那是“家”和“回家”的意思。

李新梅已經記不起有多少回,見母親坐在家門口,

喊她回家,她卻說“那不是我的家”。

無人迴應便又自言自語:“我的家在哪兒啊?我父母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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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時候,李偉因病去世,

那是她第一次為這個男人流淚,她撫上李偉的胳膊哭得涕泗滂沱。

那之後,她反覆嘟囔的話,又變成了:

“你爸走了,我要回家了。”

是的,她想回家。

03

“我是良啊”

李新梅不是沒有做過努力,前前後後她幫母親找了十二年。

加過5、60個QQ群,百度貼吧發過貼,尋親網上也登記了資訊,甚至還花錢置頂過帖子。

但因為已知的線索太少,母親也無法提供更精確的位置,

十多年來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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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轉機是在去年的9月,

陌生的語言雖阻隔了母親回家的路,

但也未嘗不是另一根可因循的藤。

李新梅偶然在短影片平臺刷到了一則布依語的教學影片,

語音語調和母親平時說話相似度很高。

她聯絡到了這個名叫“峰蕭蕭”的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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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蕭蕭”真名黃德鋒,日常致力於做布依語的推廣。

透過李新梅提供的照片和語音,他十分確定李新梅的媽媽就是布依族人。

但布依族現有287萬人,遍佈貴州,找到她的家人談何容易?

黃德鋒連夜把語音剪輯成影片,發到平臺上,也轉發給了多個有布依族人的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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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的是,伸出援手的第二個人出現了。

他是周國茂,研究布依族文化的專家。

他一聽,就確信這所說的土語,在貴州西部一帶。

範圍進一步縮小。

眾人拾柴火焰高,李新梅很快又被拉到了一個群裡。

群名:比儂,回家。

在布依語中,“比儂”是“親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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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群的人數直線增加,都是來幫忙聽音的布依人志願者。

不到十分鐘,就有人指出,這個方言屬於貴州的晴隆縣。

根據志願者的提議,

李新梅蒐集了許多當地標誌性地勢、景貌和民族服飾的圖片,

拿給母親看,以期喚起她的家鄉記憶。

在看到著名的盤山公路“二十四道拐”時,母親興奮地手舞足蹈。

這幫助他們瞄準了沙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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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經過一位在統計局工作的志願者,一夜查詢資料後,

鎖定了沙子鎮其中的兩個村。

群裡另一位做服裝生意的志願者羅其利聽聞,

立刻聯絡了自己在這兩個村裡的人脈。

不到半天,就有人打來電話,

說三十多年前,村寨有名女子嫁給了鄰村大十歲的男子,

但是在丈夫的預設下,她被拐到集市,再無音訊。

她的名字是德良。

經過多方比對,確認李新梅的母親就是失蹤的德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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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良的父母

“德良!德良!”

李新梅終於知道了母親的名字。

她激動地向著母親呼喊了兩聲,期盼得到母親肯定的答覆。

母親渾濁的眼睛亮起光,久違地一笑: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

新梅啊,我就是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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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三十餘年的稱呼,在被女兒喚出的這一刻回來。

現在,她又是德良了。

04

歸途與重聚

一群來自各行各業的人聯結起來,各自發揮所長助力,

從省到城市群,到縣,到鎮,再到村,

摸排尋找,傳話聯絡,直至找到老人的父母。

只用了三天時間。

李新梅也感到不可思議,幾次提出要轉賬給錢,

但在得知對方的確只是免費幫忙後作罷。

志願還沒有結束,在黃德鋒等人的安排下,

李新梅和母親德良踏上了回家的路。

三輪車下來坐計程車,計程車坐完上大巴車,

飛機航行飛了兩個小時40分鐘,才在第二天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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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德良的當地人早就穿著盛裝的傳統服飾等在這裡,

他們簇擁著一位佝僂的老人,那是德良84歲的母親。

德良父母還健在,雖已近九旬,也是最好的訊息。

老人顫巍巍地端著一碗白米飯,夾起一塊米團,湊近德良的嘴邊。

根據布依人的傳統說法,吃了家裡面的飯就再也不會走遠了。

那天回來的志願者形容當時的場景:

“一個80多歲的老媽媽對她60歲的女兒餵飯,像對一個在自己膝下的小女孩一樣,好像德良還是一個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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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良也笑了,咧開嘴巴露出零散的幾顆牙齒,

好像她還未經滄桑,未礪磋磨苦難,還可以在媽媽懷裡俏皮撒嬌。

那大概是德良近半生最幸福的十二天。

她短暫地體會到了歸故的幸福感和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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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自己整理的五箱衣服,給媽媽試穿;

和妹妹勾勾手嘮嘮家常,無話不談。

再也不用手勢比劃著交流,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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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二天裡,德良爭搶著做飯做家務,像多年前最勤勞的姐姐一樣,

還一直把“我不走了,你走吧”掛在嘴邊。

李新梅看在眼裡,沒忍心打破,

但客觀上,這個破敗到僅供溫飽的家,

實在沒有能力再接納一個女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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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也害怕自己不在德良身邊,會沒人照顧。

別離終還是到來。

德良沒有說什麼,但她不願拿太多東西走,她想過幾天還回來。

李新梅說,過年的時候我們還會回來,

雖然上千公里的路程和昂貴的車費都是阻礙。

外婆跟著紅了眼,德良有些茫然地環顧了一圈。

但總歸是還有點盼頭,臨走時,德良跟鄰居聚會,口頭約定:

“我先回去帶孩子,等過年了,蒸好饅頭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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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德良尋親成功的故事發生在去年年末,

35年,從一個寒冬開始,到一個暖冬結束。

後來,“比儂,回家”的群沒有解散,

李新梅也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黃德鋒用同樣的方式,又幫助了兩名被拐婦女回家,

掀開眼前黑色的幕布,把遙遠的家鄉世界帶到她們面前。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但有些東西,註定不是人為可以阻止的,

今年的3月,噩耗傳來,德良的母親去世了。

李新梅起先沒敢告訴德良,但訊息瞞不住,德良還是知道了。

心底的防線悄無聲息地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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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良從不是受到眷顧那類人,但也不是常常抱怨的那類人。

黃德鋒和李新梅帶老人回去散心。

看著蜿蜒曲折的二十四道拐,如同她起落坎坷的人生。

德良的心情也平復了些,只是她仍舊會惆悵地自言自語。

採訪過她的記者說:

“她活在自己的創傷裡,時間再沒有走過。”

指著二十四道拐,回憶過往的德良

電影《千與千尋》中,主人公被要求記住自己的名字。

那象徵著身份的迴歸,自我的找回。

但是德良被剝奪的,何止是自由呢?

在幫助德良找老家的過程,出現過一次小插曲。

因為隔壁村一個叫德玲的姑娘也被拐賣了,

所以一開始,她被認成了德玲。

而恰好,兩人是曾經的相識。

幾十年,德良的母親沒享受過膝下承歡,德良沒機會盡孝;

德玲則是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生死未卜。

志願者還說,那些年當地的很多女孩都是這麼被拐跑的,

他們的堂姐是,妹妹是,小姨是……

聊到這裡,他們有點傷感。

還有多少人丟掉了名字?

她們的結局是像德良還是德玲?

人們不得而知。

或許,也沒有天與壤的差別。

從前的生活,都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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