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超級英雄又「辱華」？

Sir相信，90%自稱“××吳彥祖”的直男，都愛用同一個頭像——

尋常巷道，制服阿Sir一回眸，傾倒少女無數。

這張劇照出自1998年的同志片《美少年之戀》。

同樣為這一回眸深深傾倒的，還有片中扮演Jet的馮德倫。

演過情侶的兩人，從此結下深情厚誼。

近20年後，由馮德倫監製的《荒原》第一季在美國播出，由吳彥祖主演，也是第一部由華人擔任主演的美劇。

這個月，馮德倫又帶著他導演的新作登陸Netflix，從而成為第一位執導Netflix美劇的華人導演。

劇名，貌似還向基友吳彥祖致了個意——

“Wu Assassins”。

《五行刺客》

Wu Assassins

好吧，原來Wu不是吳，是五行的意思。

中國元素的超現實劇。

中國網友看了，沉思良久。

然後給馮德倫寄去了成績單——

豆瓣4。5。

雖然Sir反覆告訴自己，不用較真，不用較真。

但看完還是忍不住想問：

這到底是個啥？

下面先簡單介紹一下劇情，如果你覺得有什麼說不清楚的地方……

那就對了！

主角金凱，是中國-印度尼西亞混血兒，是一個廚師。

某天，朋友遞給他一支槍，說三合會的人會找他麻煩，可以防身用。

果不其然，在他準備開走街頭餐車的時候，那夥人來了。

於是金凱只好飆車，奪路而逃。

沒想到的是，慌亂中，他撞到了一個人。

也就是在這一聲碰撞之後，劇情開始進入了Sir的知識盲區。

？擔心的男主跑下車，想去檢視狀況。

結果那人自己站了起來！

並且像沒事一樣對他說：

我一直在找你，凱！

哦，大概是個超能力者。

但請問你這種出場方式，是跟碰瓷的學的嗎？

然後不由分說。

這位女俠就往男主手裡塞了一本證件——

這是聖僧令

然後聖僧令化作一道道拖著長尾巴的光芒，遊進男主體內。

此時的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

接著，街道的景象驟然變化，彷彿開啟了異世界。

再回首。

一個又一個盔甲武士出現了。

並且，走起了T臺。

Sir估摸著他們的戲服，該不會是老謀子在美國拍《長城》的時候留下的吧？

特別是這套藍色的衣服，胸前有隻丹頂鶴。

《長城》剛好也有支鶴軍。

服裝已經夠驚豔了，戰鬥力如何呢？

走秀完畢，他們排成一行，突然擺了一個pose。

此時金凱的表情完全詮釋了Sir的心情。

佔據C位的鶴軍統領，捏出一個水球，水球化龍，把男主角纏住。

可以看得出，這一部分的特效已經較86年版《西遊記》有了長足的進步。

就在男主無計可施之際，女俠出手，斬斷水龍。

只見她已經換了一身裝束，並且嚴辭告誡——

那個會殺死你

如果你不聽我的

既然後果這麼嚴重，那Sir也不得不仔細聽一下。

結果發現，這是Sir遇到過最難的一道閱讀理解題了。

每一個字都認識，但連在一起……

問：

她下面這段話的中心思想是什麼？

這些軍閥首先被五行的原始力量所腐化

他們對古代中國發動了戰爭

讓那片土地血流成河

直到1000位聖僧犧牲自己

給予天選者力量

阻止軍閥

這個地方是路徑

存在於天堂和地球之間

你在這裡

因為五行的力量還和我們在一起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

五個新軍閥正聚集在舊金山

你會去阻止他們

答：

“你是天選者。”

好吧，原來天選者就是五行刺客，專門負責去刺殺被五行力量腐化的軍閥。

看到這裡，你是不是也和金凱一樣恍然大悟了呢？

Sir知道，你心裡想的是：

誰要看一部有軍閥、聖僧、天選者、五行超能力且特效稀爛、演技尷尬、服化道充滿懷舊感的電視劇？

別說，真有。

有大把。

《五行刺客》在爛番茄上新鮮度85%，88%的觀眾喜歡。

還和《極地惡靈》《黑袍糾察隊》一起登上熱播榜。

emmmmm……美國人的口味這麼迷的嗎？

這部劇中無法迴避一個問題——

刻板印象。

美劇裡對華人最大的印象，一個是餐館，一個是功夫。

還有比這更俗套的嗎？

有。

那就是會功夫的廚子。

《五行刺客》裡的男主就兩樣都佔了。

《功夫熊貓》，也是如此。

馮德倫對這一點倒也很承認。

他在採訪中說，其實一開始看到劇本也是拒絕的，亞洲廚師、黑幫、唐人街，都是再標準不過的刻板印象了。

他所能做的，也只是能把刻板的程度降低一點而已。

這樣的努力，有沒有呢？

其實也有。

比如，主人公的朋友叫手下的一個金髮美女送金凱去換擋風玻璃。

離開車廠的時候，金髮美女順口對他說：快點！（Chop chop）

到了車上，金髮美女突然惴惴不安地對金凱道歉，吞吞吐吐地說：我不是……我不是……

她不是什麼？

原來，“chop chop”最初來自中國船工的口頭語。

chop即chopsticks（筷子），chop chop就等於“筷筷”。

想到這裡，金髮美女對金凱用的這個詞是有點不妥，好像是在特意暗示你的出身。

金凱沒放在心上。

但有意也好，無心也罷，在文化交流的過程中，刻板印象都是很難繞過的一道坎。

連金凱本人都很難避免。

曖昧物件生他的氣，中國大叔調侃他說：“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

金凱的第一反應是：“我沒時間聽你講孔夫子的這些大道理。”

中國大叔啼笑皆非：“拜託，孔夫子？這是安東尼·羅賓說的！”

其實，比起說迴避刻板印象，馮德倫更多地是自嘲了刻板印象的難以迴避。

無論在主觀上，還是在客觀上。

一提到中國，就是孔子，就是俠客，就是五行，就是亞洲菜。

無論是美國人，還是在美生活、拍戲的華人好像都不能理解：

如今的中國距離傳統的五行學說，可能比距離好萊塢還更加遙遠。

美國影視引以為傲的精湛工藝和豐富想象力，總是一到“中國人”身上，就歇了菜。

在西方想象裡的東方，或許是有錢的、能打的，但也仍然是陳舊的、神秘的，甚至是頑固的、需要被教化的。

這也讓Sir開始思考一個老問題：

這些美國拍的中國故事，都是怎麼了？

去年無疑是這個老問題猛烈發酵的一年，因為《摘金奇緣》，美國史上第一部全亞裔卡司出演的電影。

這部電影用票房成績和話題度證明了美國觀眾，或者至少是美國亞裔觀眾對於中國故事的需求。

然而，它也引發了激烈的辯論。

因為，這部電影幾乎就是用刻板印象撐起來的。

電影英文原名“Crazy Rich Asians”，直譯就是“瘋狂有錢亞洲人”，標籤貼得那叫一嚴實。

看了電影，才知道還真不是標題黨——

華人就是瘋狂，等於門規森嚴，等於等級秩序，等於惡婆婆，等於家庭主義高於個人主義。

華人就是有錢，等於房地產巨鱷，等於壟斷階級，等於別墅，等於衣香鬢影的曇花會，等於可以放下一整張king size大床的頭等艙。

華人有錢可真是個剝不下來的標籤了。

在《五行刺客》裡，窮廚師金凱總是穿得破破爛爛，也被朋友吐槽：“你可一點也不像箇中國人。”

今天，處在風口浪尖的另一部美國製作的“中國故事”，還有漫威的《尚氣》。

聽說了“辱華”的質疑後，參演電影的梁朝偉表示將會向迪士尼反饋這個爭議，上了的熱搜。

在漫畫原作中，尚氣的主要事蹟，就是殺了自己的父親，超級大反派傅滿洲。

傅滿洲的形象在歷史上，就是“黃禍論”和排華情緒的具象化。

接受過美國思想的薰陶，尚氣意識到自己父親的邪惡，不惜弒父。

事實上，當《五行刺客》的劇情梗概一在中國媒體上曝光，就立刻有人把它和《尚氣》聯絡在一起。

因為《五行刺客》中，金凱的養父是一箇中國黑幫老大，與金凱多有齟齬。

但Sir不想就此給《五行刺客》扣上“辱華”的帽子。

當然你可以說它對中國元素的理解失真。

但華人想表達出真實的想法，實在是太難了。

馮德倫說，Netflix在拍攝過程中，他只是一個受僱者，他只能實現片方的想法。

而按照片方和國外觀眾的想法，一部華人題材最大的看點是什麼？

當然是武打。

爛番茄上的一條媒體評論就很到位地概括了《五行刺客》受眾的普遍觀感——

劇情扯，特效五毛，但好在打戲亮了。

哪怕片中的武術和魔法，都是中國觀眾認不出來的樣子。

難受麼？

其實大可不必。

我們要搞明白一點——

《五行刺客》拍的是China Town的故事，而不是China的故事。

而唐人街是個什麼地方？

不正宗的中餐館，不著四六的假古董，和各種糊弄老外的“中國”玩意兒。

△ 左宗棠雞、《功夫之王》、《唐人街探案2》

說白了，這是魚龍混雜的“洋涇浜中國”。

不正宗便是它的本色。

中國的觀眾，何苦又要在這樣一個地方去找認同呢？

所以。

《五行刺客》的雷人。

一方面來自於它對中國文化的想當然；

一方面也來自於國人對海外華人社群的陌生。

豆瓣4。5 VS 爛番茄85%新鮮度。

巨大的鴻溝之間，其實是兩種誤解的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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