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中的抄襲公案李清照、文天祥是慣犯，納蘭性德一抄成名

文/藍夢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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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文章是一家，你抄我來我抄他。”抄襲這件事，抄一句呢，叫“引用”，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比原作還紅，而全篇抄呢，叫“集句”，是古詩詞的一種特殊體裁，合理合法合規矩。你說氣不氣人呢？

先說“引用”。

歐陽修有一首婉約詞的巔峰之作《蝶戀花》，詞曰：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歐陽修劇照）

歐陽修的這首《蝶戀花》，開篇一句

“庭院深深深幾許”

千古封神，後來呢，李清照在自己的《臨江仙》中照搬了這句，其詞曰：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常扃。柳梢梅萼漸分明。春歸秣陵樹，人老建康城

感月吟風多少事，如今老去無成。誰憐憔悴更凋零。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

不過李清照還是相當講究的，她在詞前小序中明確交代了，這句

“庭院深深深幾許”

是人家歐陽修的原創，她因為“酷愛之”，所以借用一下，並無據為己有之意。

（李清照）

更典型的例子是，唐朝詩人駱賓王有一首《代女道士王靈妃贈道士李榮》，其中

“相憐相念倍相親，一生一代一雙人”

寫得極妙。一千年以後，清朝出了個叫納蘭性德的大才子，他有一篇名作《畫堂春》，其詞曰：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很明顯，該詞開篇便“借用”了駱賓王的佳句

“一生一代一雙人”

，而且效果極好。有趣的是，由於這首《畫堂春》實在太著名，以至於很多人都誤以為

“一生一代一雙人”

是納蘭性德的原創。駱賓王已哭暈在廁所。

（納蘭性德，葉赫那拉氏，字容若）

再說“集句”。

什麼叫“集句”呢？說人話，讓大家直觀感受一下。

比如，垂死病中驚坐起，笑問客從何處來。

又比如，日照香爐生紫煙，江楓漁火對愁眠。

再比如，朕與將軍解戰袍，芙蓉帳暖度春宵。

還比如，紅酥手，黃藤酒，兩個黃鸝鳴翠柳。

沒錯，所謂“集句”，就是把毫不相干的詩句詞句，混搭在一起，成為一首全新的詩詞，並且毫無違和感。

（嘉靖皇帝：偷偷告訴你，“解戰袍”這個梗其實是我的原創）

當然，以上列舉的“集句”只是網友惡搞，除了平仄押韻和語意幽默，實際上毫無文學價值，只供娛樂，不能當真。

真正的“集句詩”，寫起來是很難的，甚至比完全原創更難，因為其作者必須既博聞強識又才思敏捷，才有可能融會貫通，集句成詩。並且，一首好的“集句詩”，必須做到既渾然天成，又能句句貼合新詩主題。

但是，即便確實很難，歷史上還是留下了很多令人拍案叫絕的“集句詩”。

（司馬光：我不僅會砸缸，會抬槓，也會寫詩）

比如，宋代著名文學家、史學家、政治家司馬光有一首

《集句詩》，其詩曰：

年去年來來去忙，

暫偷閒臥老僧床。

驚回一覺遊仙夢，

又逐流驚過短牆

。

再比如，明朝第一才子楊慎有一首《集句詩》，其詩曰：

野花閒草滿地愁，龍爭虎鬥幾春秋？

抬頭吳越齊秦楚，轉眼梁唐晉漢周。

舉世皆從忙裡老，幾人肯向死前休？

沒看出來吧，這些看似毫無違和感的詩句，其實都是從前人的不同詩作中湊出來的。才子就是才子，一頓操作猛如虎，舊詩瞬間變新詩。

（寫集句詩哪家強？江西吉安文天祥！）

不過，歷史上寫“集句詩”最厲害的人還要屬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他僅用杜甫的名句，就組合出了200多首“集句詩”，而且每一首都巧妙至極，比如這首《襄陽第五》筆者甚為喜愛 ，其詩曰：

十年殺氣盛，

百萬攻一城。

賊臣表逆節，

胡騎亦縱橫。

其中，“十年殺氣盛”出自杜甫的《北風》，“百萬攻一城”出自杜甫的《遣懷》，“賊臣表逆節”出自杜甫的《往在》，“胡騎亦縱橫”出自杜甫的《八哀詩·贈左僕射鄭國公嚴公武》。

那麼問題來了，這首所謂的《襄陽第五》，到底屬於文天祥的原創，還是杜甫的原創呢？

綜上不難看出，即便是抄襲這種令人不齒的事情，如果做到了極致，也能成就經典。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