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故事：宰相與豬怪

01

唐玄宗時期的宰相郭元振，曾在開元年間的一次科舉考試中名落孫山。

一天晚上，帶著幾個僕從正從晉州回到汾州，不料天氣陡然陰沉晦暗，不覺迷了路。

一行人走了很久才看到遠方有燈火，大家以為遇到了人家，於是趕忙過去投宿。又走了八九里路才到達這戶人家：見高門大戶，建築甚是峻偉。

等入了門：發現亭廊堂屋燈火通明，珍饈酒食羅列其中，一派女兒出嫁的氣象，只是到處寂寥無聲，整個庭院更空無一人。

郭元振於是把馬栓在西側的走廊前，接著拾級而上來到堂屋，屋內依舊沒有一人，不禁左右徘徊，不知身往何處。

一會兒聽到堂屋東側的閣間裡有女子哭聲，嗚嗚咽咽，斷續不止，於是問道：“堂中哭泣者，是人是鬼？為何陳列酒食卻空無一人？又為何獨自哭泣？”

只聽那人緩緩答道：

“妾身家鄉有個祠堂，祠堂內供奉一個烏將軍，他能給人帶來禍福，但每年都要家鄉父老選一名秀美的處女嫁給他。妾身雖醜陋笨拙，但因家父貪財收了鄉人五百緡錢，於是偷偷把我送去應選。

“今夜，妾身同家鄉的女兒們一起來此地遊玩赴宴，後來她們把我灌醉，最後把我鎖在這間屋裡等烏將軍過來迎娶。

“如今已被父母拋棄，唯有等死，但心中難免惴惴不安，恐懼哀傷。如果您是人，若能救我於水火，甘願終身做侍妾供您驅使。”

郭元振聽後頓時憤怒不已，說道：“這烏將軍什麼時候到？”

女子答曰：“二更便到。”

郭元振說：“我也算是個大丈夫，必鼎力相救，如果失敗了，就自殺陪你。終不會讓你枉死在這淫魔手中！”

女子聽後抽泣稍停。

郭元振於是又把馬牽到堂屋北邊，又讓一個僕從站在堂前，就像迎接賓客那樣，最後自己坐在西邊的臺階上等候。

02

不久後，見外面火光竄動，隨後又聽到車馬聲接連駛了進來，接著兩個身穿紫衣的小吏進來又隨即跑了出去，說道：“宰相在此地！”頃刻間，又進來兩個黃衣小吏，接著又跑了出去，同樣說道：“宰相在此地！”

郭元振聽了心中一陣竊喜，心想：“我會當上宰相，那就一定能戰勝這些鬼怪！”

不久烏將軍徐徐趕來，負責前方引導的小吏又把院內情況給他彙報了一遍，只聽將軍說：“進去！”隨後左右兩側計程車兵拿著戈劍弓矢引導他進入院內。

快走到東側臺階時，郭元振讓僕從上前報曰：“郭秀才求見。”將軍說：“秀才怎麼會在這裡？”

於是郭元振走上前作揖道：“聽聞將軍今晚有婚禮之喜，在下願做一名司儀官。”

將軍聽了大喜，於是請他一起就坐，隨後二人開始對飲，只見他們歡聲笑語不斷，相談甚歡。

郭元振的背囊中藏了一把匕首，就想取出來刺殺他，於是問道：“將軍吃過鹿臘肉沒有？”

將軍答道：“此地難遇啊。”

郭元振說：“郭某這裡還有一些，是我在御廚那裡得到的，願切下來獻給將軍。”

將軍聽了很是高興。

郭元振於是起身取來鹿肉和匕首，又把切下的鹿肉放在一個容器裡讓將軍自取享用，將軍大喜，毫不懷疑地伸手便抓取鹿肉，郭元振趁其不備把剩下的鹿肉猛投過去，接著抓住他手腕一刀斷其臂！

將軍失聲大叫著跑了出去，身旁的一群小吏也驚慌失措四散而逃。郭元振拿起他的手，又脫下自己的外衣，最後用衣服把手包裹起來，又令僕從出門觀望，只聽外面寂靜無聲，什麼也看不見。

於是開啟東閣的房門，對哭泣的女子說道：“烏將軍的手腕在我這裡，尋著他的血跡追殺，料他離死期也不遠了。你如今得以倖免，可以出來吃飯了。”

女子這才走了出來，只見她十七八歲，容貌俊麗。最後拜謝道：“我發誓給您做侍妾！”郭元振只是勸勉了她幾句。

03

等天亮後，開啟衣服一看：原來是一根豬蹄！

不久後，聽到外面的哭聲漸行漸近，原來是女子的父母兄弟以及家鄉的一些老者來了，他們抬著一口棺材準備裝棺入殮。

看到女子是活人，都驚訝問其緣故，郭元振於是說明原因，不想鄉里人聽後憤怒不已，一些老者責備他殘害了神靈，最後說：

“烏將軍是我們鄉鎮的神靈，鄉里人侍奉他很久了，每年都會給他婚配一個女子，他這才保我們一方無虞。這份禮如果稍有遲緩，就會有風雨雷雹肆虐。不成想今日竟被你這迷路的路人給傷害了！我們鄉人有什麼對你不住？致使我們遭殃？應當殺了你來祭奠烏將軍。再不然，把你綁到官府聽候發落！”

說罷就唆使年輕力壯的人抓郭元振。

這時，郭元振正色告誡道：

“你真是白白長了年紀，心智卻未見增長！我也算是通達事理之人，你們先聽我一言：所謂‘神’，就要承受天命庇護一方水土，不就跟諸侯受命於天子而治理天下一樣嗎？”

眾人聽了說：“不錯！”

接著又說：

“如果諸侯在自己的封地上搜獵美色，天子難道不憤怒嗎？殘虐百姓，天子能不討伐他嗎？即使被你們稱為‘將軍’的乃是神明，但神明又怎會長出豬蹄？上天又怎會用一隻淫邪的獸類作為神靈？

“況且這類淫獸本就是天地間戴罪的畜生，我秉持正義誅殺此獸，難道不可以嗎？你們當中就沒有正直之人嗎？致使同鄉少女年年橫死在此妖手中！累積的罪惡最終也會驚動上天，又怎知不是上天讓我來為她們報仇雪恨的？聽我安排，我會為你們斬除此妖！此後再沒有被迫嫁女的禍患！”

鄉里人聽了頓時醒悟，說道：“願聽從命令！”

郭元振於是帶領數百人，每人手持弓矢刀槍鍬钁之類的器物，最後跟隨郭元振循著血跡前行，走了大概二十里路，見血跡進入一座大墳的洞穴裡，眾人於是圍著洞穴開始挖，最後挖出一個甕口大小的洞。

郭元振又讓人捆紮木柴並點燃投入洞內，藉著火光看見整個洞有一間屋子那麼大，一隻大豬正躺在血泊裡，被砍掉的左前蹄還在汩汩流血不止，它最後衝出洞穴，被眾人圍著打死了。

04

這時鄉里人又轉而互相慶祝，大擺宴席酬謝郭元振，郭元振推辭不受，說：“我是為民除害，不是賣獵物謀生。”

最後那位倖免於難的女子出來辭別父母親族，說道：

“這輩子託身於父母，僥倖為人，平日足不出戶，本就沒有被殺的罪過，如今你們因貪五十萬錢就把我嫁給妖獸，最後竟忍心把我鎖在屋內等死，這豈是為人父母該做的事？

“若不是郭公仁愛智勇，我哪裡會有今日？至此，妾身算是死於父母又重生於郭公，請讓我從此跟隨郭公，不再以家鄉為念了！”

說完哭泣著拜別父母要跟從郭元振。郭元振曾讓人多方勸阻，但最終都沒有成功，後來把她納為側室，給郭家生了幾個兒子。

郭元振乃顯貴之人，後來高官顯爵，他的人生事蹟前世已定，即使生在遙遠邊陲之地被遺棄，鬼神也終不能加害於他。這是很明確的事。

唐代這篇小說的時間點跟史實有出入：郭元振在開元年前就已做了宰相。

歷史上的郭元振能文能武，曾作《古劍歌》，深受武則天賞識，後來參與誅殺韋后和太平公主。曾獻離間計，使吐蕃發生內亂。後來唐玄宗在驪山講武閱兵，因一時疏忽忘記向玄宗行禮被貶。

維基百科

- END -

———————————參考文獻———————————

1 唐·牛僧孺。 玄怪錄。 ， 浙江出版聯合集團

2 漢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