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回憶“殺豬”：女生主刀,水太燙沒法拔毛,沒人會包餃子

哪裡的人最愛吃餃子？

有人說是北方人，但是夏令龍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卻對餃子情有獨鍾，按他自己的話說：“我當知青的時候，只有過年能吃餃子，那是最好吃的東西。”

其實，餃子再好吃，也不過是一餐之飯，讓他念念不忘的是那年的人和事。

1972年，夏令龍決定留在生產隊過年，跟他想法一樣的知青有十幾個。臘月二十九，知青們圍坐一團，邊烤火邊商量如何過年。

知青班長夏令龍先發話：“咱們圈裡的兩頭大肥豬，好吃好喝了一年多，現在輪到它們做做貢獻了。”

“兩頭咱們吃不了，這樣吧，一頭賣給國家，一頭自己殺。”有人建議。

眾人表示同意，但是光吃豬肉肯定不行，還要有配菜。

“用賣豬的錢再搞點麵粉，弄些魚，除夕包一頓餃子。”

“還有，大年初一，搞一次聚餐，把周圍不回家的知青都請來，我們搞個大聯歡。”

“這樣最好了。”

過年的安排大致確定了，知青們又開始討論殺豬的問題。原本村裡有殺豬匠，可他臨時有事不在家，知青只能自己解決。

有個身體強壯的知青小張自告奮勇，想表現自己的男子氣概，主動報名殺豬。

夏令龍瞭解小張，他塊頭大，膽子小，不太合適，就笑著問：“小張，你敢動刀子嗎？”

他想了想，最終搖了搖頭。

大家一看，連小張都不敢，一個個只好閉口不語，噤若寒蟬。

夏令龍說本想自己來，沒想到一個女知青小劉舉手了：“我來，我一不暈血，二不怕動物，剛好也想練練膽子。”

小劉雖然是個女生，但一身英氣，巾幗不讓鬚眉，辦事敢作敢為，確實是個好人選，夏令龍拍板說：“明天先賣豬再殺豬。小張燒熱水，小劉捅刀子，我來揪尾巴。”

第二天一早，夏令龍找來一輛獨輪車，組織幾個男知青衝進豬圈裡，生拉硬拽，將一頭大肥豬按倒，用麻繩捆住四蹄，牢牢綁在獨輪車上。

大塊頭的小張在前面拉車，夏令龍在後面推車，臨行前，有人提醒道：“回來的時候帶點生薑，我聽說餃子餡要放點薑末，否則會有腥味。”

“放心，回來的時候，東西一樣不少。”

二十多里地，夏令龍和小張走了兩個小時，到了鎮上的收購站，肥豬一過磅，扣除十幾斤的豬潲（未消化的飼料），還有一百五十斤，足夠一級豬的標準，可以說小賺一筆。

拿了賣豬的錢，夏令龍和小張兵分兩路，他去糧站買麵粉，順便置辦了一些年貨，小張去聯絡住在河邊的知青，請對方幫忙買幾條鮮魚，順便邀請他們過年時來做客。

忙活完了，兩個人在鎮上碰頭，一個扛著麵粉，一個抱著年貨，拎著魚，心滿意足地往回走。

大年三十這一天，夏令龍起得很早，他跟小劉先碰頭，商量了殺豬的步驟，沒想到小劉倒是很熟悉，夏令龍問：“你怎麼還懂殺豬？女生不會對這些感興趣吧。”

小劉笑著回答：“婦女能頂半邊天，只准男的殺豬，不準女生看著學啊？”

小劉手執一根長木棍，棍頭上綁著鐵鉤，她靠近豬圈，鐵鉤對準茫然無知的肥豬，朝它下巴猛地一挑，鉤住了下頦。

豬吃痛，一邊嗷嗷大叫，一邊往後退。夏令龍幫小劉拉住鉤杆，兩人一用力，把豬拖出了圈外。

幾個待命的男知青一哄而上，大家共同使勁，把豬拖上並排放著的條凳上，各自用膝蓋壓住豬的肩膀和後腿，防止它亂動。

小劉左手握緊鉤把，右手拿起尖刀，對著豬脖子刺下去。

“噗”一聲，紅色的血噴了出來，受傷的豬知道大限將至，嚎叫著扭動身體，想做最後的反抗，夏令龍和其他人死死壓住豬身，不讓它動彈。

過了十幾秒，豬仍舊在反抗，有人喊：“血流得太慢了，可能沒刺中心臟，再來！”

小劉面無表情，朝著豬身上又是“噗噗”兩刀，加了兩個口子，豬血很快放盡，豬也不動了。

幾個知青松了一口氣，把死豬推進大盆裡，隨後全都癱軟在地，有人喘著氣說：“小劉，這豬可是活活疼死的。”

“行了，別提了，趕緊澆水拔毛吧。”小劉把尖刀擦乾淨，準備去宿舍安慰年齡最大的女知青黃大姐，從昨天確定要殺豬開始，小劉就見黃大姐偷偷抹淚。

黃大姐喜歡動物，每天收工回來都會餵豬，今天殺的這一頭，正是她最喜歡的，也是整個豬圈最乖的，平時餵它吃東西，根本不躲，任憑撫摸，跟人很親，與其說它是食物，不如說是寵物。

有人挑來一桶熱水，沒打招呼就全都澆到了死豬身上，夏令龍有些擔心地說：“水太燙了。”

“死豬還怕開水燙？”

“你不懂，豬不能用開水燙！”夏令龍伸手試了一下水溫，燙得手疼，趕忙喊：“把豬翻個身，再搖晃幾下！”

可惜已經遲了，半扇豬的皮都燙熟了。

夏令龍嘆氣說：“皮燙熟了就不好拔毛了，行了，慢慢來吧。”

幾個人花了好長時間才把豬毛刮淨，然後把豬開膛破肚，大卸八塊，一半的肉分給了平時比較照顧知青的老鄉，另一半包餃子。

這個時候輪到女知青們表演了，她們切切剁剁，很快拌好了兩大臉盆的肉餡，與此同時，夏令龍和好了一大團面，男女知青們坐在一處，開始擀餃子皮包餃子。

這裡的知青都是上海人，包餛飩比較在行，對於餃子則十分陌生，誰都不會包，只能笨拙地摸索方法，大家包出來的東西很難被稱為“餃子”，有的長長一條，像鍋貼，有的沒有褶子，像湯圓。

最後，為了趕緊吃上飯，大家也不追求形式了，只要包的餡多，捏得攏，下鍋不散就行。

食堂的大鍋一次能下好幾屜餃子，知青們一邊包一邊吃。平常做飯連個油星子都少見，今天能大啖豬肉，他們很知足。

夏令龍選了幾個人，輪流給村裡的老鄉送餃子，每家送兩碗，感謝老鄉們平時的照顧，畢竟知青們為了不餓肚子，經常會偷雞摸狗，偷摘老鄉的菜地，人家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份寬宏大量，讓知青們沒齒難忘。

年三十的晚上，知青們飽飽吃了一頓餃子後都早早睡了，他們知道，第二天大年初一會更加熱鬧。

第二天，鎮上的知青們來了，夏令龍招呼客人在食堂裡就坐。不一會兒，熱米酒和開胃菜就端上來了。

夏令龍主動說祝酒詞：“我們平常去鎮上辦事，多虧你們照應，過年請大家過來，吃一頓好的！都別客氣！”

“你放心，肯定不客氣。聽說你們殺了一頭豬，不把豬肉吃完，我們不走！”

大夥兒邊喝邊吃，歡笑聲笑語不斷，山珍野味、果蔬醃臘，還有昨天的新鮮豬肉不斷上桌。做客的知青驚呼：“好傢伙，十六道菜啊！我們面子真大呦！”

“這叫賒賬，以後我們去鎮上，你們可要同等級對待呀。”夏令龍說。

“那自然的。”

那一天，夏令龍平生第一次喝醉，他明白，吃吃喝喝只是表象，組織這場“新年聚會”，其實是他們這班知青從幼稚到成熟的成人禮。

經過離家多年的磨練，他們已具備了獨立生活的勇氣、能力和信心，他們這一群孩子，終於在這個新年中變成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