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博丨京冀“鉞”來“鉞”近藁城和平谷的商代鐵刃銅鉞!

近日,石家莊市藁城區引起了世人的關注。藁城是一處古老的土地,它的歷史至少在商代中期就開始了。河北藁城和北京平谷,兩者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實則都在商代出現了燦爛的文明,一南一北,遙相呼應,共同發現了中國迄今最早的鐵器——鐵刃銅鉞,譜寫了京津冀協同發展的早期華章。

河北臺西商代遺址體現“高科技”

臺西遺址,位於藁城西10公里處。臺西、莊合、故城、內族四村之間有3個高大的“臺疙瘩”,當地人稱為南臺、西臺和北臺。

這裡新中國成立前就曾挖出不少青銅器,大都被地主豪強紳族勾結古董商轉賣了,有一批流到美國,其中就有一件鐵刃銅鉞。只是這裡出土的青銅器,都被稱為“安陽造”,因此一直沒有引起有關方面的注意。

1965年,村民在西臺南側取土時,發現成組的青銅禮器和一件長達39釐米的玉戈,以及銅鼎、銅匕首、銅矛、石磨等珍貴文物。臺西遺址的面紗逐漸被揭開。7年之後,在遺址中又發現了珍貴的鐵刃銅鉞。

房屋多為地面建築,也有少數是半地穴式的。一座南北向30平方米的“兩居室”,南北全長10米,東西寬3。8米,中間隔牆將一房分為兩室。牆壁也已經脫離了仰韶、龍山和商代前期使用“木骨泥牆”階段:下半部夯土築起,上半部用土坯砌壘,山牆上還留有風窗。在建築過程中使用了人和三牲作為祭祀犧牲。另一座“大House”平面呈曲尺形,由六個長方形單室組成:北房兩室,西房四室。每室各開有門,室與室之間用夯土牆相隔。個別儲存較好的牆體上可以看出窗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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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葬均為長方形豎穴墓。規模一般長2米,寬1米。少數稍大的長在3米以上,寬度超過1。5米。大部分有棺無槨。近10%的墓葬有殉人。近三分之一的墓葬設有腰坑並殉狗。墓主以仰身或側身直肢葬居多。出土了30多枚植物種子,有桃、李、棗,特別是清熱解毒的草木樨、通便的郁李仁、緩瀉的大麻,是公元前14世紀的藥材標本和中國早期的醫藥實物。

中國人喝酒的文化博大精深。臺西遺址居然就有商代的釀酒作坊,還有一整套釀酒用器46件,包括煮糧食用的“將軍盔”、陶鬲和灌酒用的漏斗及壺等盛酒器。甕中捉酒,大甕中還殘有8。5公斤的酵母,專家推測是一種類似黃酒的飲品。

有的陶器上發現了刻畫的文字,可辨識的有“止”、“刀”、“臣”、“矢”等。就字形與結構看,與商代陶文屬同一系統。

在一座奴隸主墓中發現了一個精美奢華的漆盒,裡面放有一枚石鐮。石鐮本是勞動農具,但經過鑑定,這件石鐮是一件割膿瘡的手術刀,稱為砭鐮,是中國最早的手術器械之一。還發現了目前中國最早的平紋縐絲織物——縠(hú)。它證明公元前14世紀的先民,已經掌握了紡織縐絲的技術,是世界紡織史上的偉大創舉。麻布是經過人工脫膠處理的麻纖維合股紡織而成的,其紡織工藝水平與馬王堆西漢墓中的麻布相當,卻早了1000年,是目前世界上發現最早使用人工脫膠技術處理的麻紡織品。

北京文博丨京冀“鉞”來“鉞”近藁城和平谷的商代鐵刃銅鉞!

鐵刃銅鉞雖然顏值不高,但就像許多絕頂高手往往其貌不揚一樣,其實代表了當時最先進的科技水平。它長11釐米、闌寬8。5釐米,上部有一穿孔,闌兩面飾乳釘紋兩排,六至八枚不等。鐵刃殘存部分後段包入青銅器身內,根據X射線透視,包入部分約1釐米。

大多數人認為是隕鐵加熱鍛打後嵌到銅鉞體上的,也有人認為鐵中含有碳的成分,應該是人類冶鐵打造而成的。附近出土的鐵礦石和經過冶鐵的鐵礦渣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雖然有“熟鐵”、“生鐵”的分歧,但對其鐵刃是經過熱變形鍛打而成,則是公認的。

總之,這些發現說明,商朝石家莊地區的先民已經掌握了文字、冶鐵、釀酒、醫療等各項技術,文明程度指數相當高。

北京平谷劉家河出土“兄弟”文物

無獨有偶,又過了幾年,北京平谷也發現了商代鐵器。

1977年夏,幾位平谷劉家河村的農民來到故宮門口。他們並不是參觀的觀眾,而是來找領導問要不要買文物。原來是他們在自家地中耕種時發現了一座古墓,裡面有一些精美的文物。不瞭解文物法的農民不知道發現文物後要報告文物部門,而是認為有寶貝就可以賣錢,又不知賣給誰,於是找上了故宮。

根據這一線索,文物部門對這座墓葬進行了清理。地表下0。3米即見墓葬。古墓已被挖成東西寬約三米,南北長約兩米的一個大坑。裡面的青銅器已全部被取出,經過現場調查訪問及進一步清理,判斷該墓是南北方向,有二層臺。青銅禮器出於南端的二層臺上,金飾、玉飾、銅人面飾及鐵刃銅鉞等均出於墓葬底部。

墓中獲得各類文物40多件,以金、鐵、銅器堪稱瑰寶,是迄今北京地區最為精美的商代文物,具有重要的歷史、學術、科學、工藝價值。

鐵刃銅鉞的外形與臺西的相近,只是尺寸小些,也無紋飾,猶如“哥兒倆”。這兩件鐵刃銅鉞是迄今中國最早用鐵的證明之一,把我國用鐵的歷史上溯到距今3500年前。

經過當時的北京鋼鐵學院X光透視,鐵刃包入銅鉞下端根部殘存1釐米,尚有少量鐵質未氧化。銅鉞柄含有夾渣、氣泡,經放射性X光、熒光鑑定為銅錫合金。鐵刃殘部鏽塊有明顯分層現象,經光譜定性分析含有鎳,未發現鈷的譜線。鉞身一面平,一面微凸,表明為單面範鑄(用1塊有型腔的範和1塊平面範組合,用來鑄造)。將鐵鎳合金的隕鐵,鍛造成兩毫米左右的薄刃,再將薄刃與青銅澆鑄成一體,在當時使用原始工具的條件下,充分顯示出工匠的聰明才智。

北京文博丨京冀“鉞”來“鉞”近藁城和平谷的商代鐵刃銅鉞!

青銅禮器的造型與紋飾作風,具有明顯商代中晚期的特點。鼎的形制、花紋,與鄭州出土的鼎相近;弦紋鼎、鬲、甗及鳥柱龜魚紋盤、盉等,形制與湖北盤龍城出土的器物基本相同;饕餮紋鼎具有鄭州二里崗上層器物的特點;三羊罍與鄭州白家莊所出銅罍相似;人面紋銅飾與安陽西北崗出土的人面銅飾相似。

與上述殷商青銅文化因素伴存的,還有屬於北方草原地區的青銅時期考古學文化——夏家店下層文化的因素,如扁喇叭口式金臂釧和環鉤形金耳環等。考古學文化是指某一特定歷史階段內、有一定分佈地域,具有相同的文化特徵的一類古代遺存。夏家店下層文化因最初發現於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夏家店遺址而得名。因該墓已被破壞,人骨無存,葬俗情況不清楚,故劉家河出土的這兩種金飾品在界定墓葬文化性質方面就具有格外突出的意義。裝飾品的形式風格與佩戴部位,是最能反映民族特性的器類之一,所以,中原殷商青銅禮器可能屬於外來輸入文化因素,而以扁喇叭口式金臂釧和金耳環等的土著文化因素,才是真正體現其文化性質的固有文化因素。

劉家河墓葬的年代和文化性質,目前學術界存在不同意見。有的認為屬商代中期,有的認為應屬夏家店下層文化遺存,有的認為這不是夏家店下層文化的遺存,而是為肅慎、燕毫或附近其他方國的遺存。根據該墓所出青銅禮器的總體特徵,其時代應推定在商代中晚期至晚期前段。從質量很高、工藝精緻的金臂釧和金耳環,還有象徵權力的鐵刃銅鉞,以及16件一套的成組青銅禮器分析,墓主人應為北方某方國的一位握有重權的貴族首領人物。

京津冀是中國最早使用鐵器的地區之一

藁城處於冀中平原,平谷處於燕山南麓,兩者相距約400公里,但它們的青銅文化有很多相同的文化因素,又同時與中原商文化和北方民族文化有著密切聯絡。而鐵器的出現,標誌著人類物質發展史上自石器、陶器、銅器之後,第四個時代——鐵器時代的曙光出現了。

京津冀地區鐵器的使用源遠流長。《漢書·地理志》記載,漢武帝在全國四十九個重要的冶鐵手工業地點設定了專管鐵的“鐵官”。今北京境有漁陽,河北境則有武安、夕陽(今灤縣)、都鄉(地點不明)、北平(今滿城)、涿縣等。從兩件鐵刃銅鉞看,鐵器的開發歷史可以提前1500年。

《詩·公劉》:“篤公劉,於豳斯館,涉渭為亂。取厲取鍛。”歷或作礪,鍛或作碫。歷來註疏對歷鍛解釋不同,但在與冶鐵有關這點,是一致的。平谷劉家河與藁城臺西鐵刃銅鉞的發現絕非偶然,說明商時期對於鐵的使用是與銅結合在一起的,表明京津冀是中國最早使用鐵器的地區之一。

鉞本是用於刑殺的工具,後來成為象徵君權神授的神器。《逸周書·克殷》記載,“先入,適王所,乃施射之……斬之以黃鉞……斬之以玄鉞……”晉孔晁註釋玄鉞為黑斧。《史記·周王記》引此文,集解:“《司馬法》曰:‘夏執玄鉞’。宋均曰:玄鉞用鐵,不磨礪”。是以玄鉞為鐵製的鉞。兩地發現的鐵刃銅鉞與上述記載基本吻合,證實了至少在公元前十四世紀,我們的祖先已經將鐵應用於製造兵器上了。

不過這兩件銅鉞的鐵,僅限於鉞的刃部,表現出用鐵的技術還較原始。鐵僅作為砍割作用的刃部,儘管這種使用的心理元素還很難揣摩,但古人顯然注意到了它堅硬特質的金屬效能。兩件鐵刃銅鉞都是作為隨葬品被發現的,說明了墓主人對其很在意,但數量較少,也說明當時鐵器屬於奢侈品。

藁城與平谷均處於商王朝中心統治區的北境,兩件當時具有先進科技的鐵刃銅鉞的發現,對認識商文化內涵及分佈具有重要意義,也說明京津冀地區在青銅時代的文化同一性。這兩件3500年前的“兄弟”文物,如著名考古學家蘇秉琦、鄒衡先生語,正體現了京冀之間“存在密切的文化交流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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