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集之後,洛基就成了漫威最有魅力的英雄

文丨Mr. Infamous

在《洛基》的提檔預告裡，湯姆·希德勒斯頓頗為傲嬌地打趣說，在超級英雄的長篇故事裡，洛基多少是有些「不被重視」的，雖然他英勇無匹，詭計多端，魅力四射，吧啦吧啦。

那麼他被愉快打臉的地方就在於，雖然洛基沒有單人電影，但是作為「反派」，角色死後還能獲得至少兩季的劇集，四捨五入也夠6部電影的長度了。更厲害的是，洛基人氣本就不輸雷神，以他為主角的劇才播出一集，IMDb和豆瓣都衝到了9。3分。

年初《旺達幻視》開啟了漫威在電視劇領域的「大片時代」，將漫威宇宙拓寬到一個新的尺度。如今的《洛基》，頗有超越前作之勢。

夾擊之下，尤其襯托出小打小鬧得粉絲飲泣的《獵鷹與冬兵》，才是真正的爹不疼娘不愛。

《洛基》這劇兩個特點，一個是「大」，一個是「新」。

「大」，是指格局。漫威前三階段花費十一年時間精密佈局，透過超級反派滅霸串起六顆無限寶石，最終毀天滅地。系列的主線已經撐到了跨越時空與靈魂的地步，如何在下一階段持續走高，坊間預測多是等待《奇異博士2》開創提及多次的多元宇宙，或者至少也要透過《永恆族》挖掘更多族類，結果萬萬沒想到，《洛基》率先破了局。

這部劇引入了簡稱TVA的時間變異管理局。在這個魔法無效的局裡，無限寶石成了前臺小哥見怪不怪、隨意堆放的物件，甚至做了他同事的紙鎮。獲知真相那一刻的巨大沖擊，直接宣告牽引影迷無數笑淚的英雄史詩，不過是TVA這個更高存在眼裡的浮雲罷了。

這就迅速立起了一種凌越俯瞰的姿態。再加上全知視角把時間拉到無垠，空間縮至微塵，這世間萬物就疏離了，這恢弘意義就沖淡了。原本透過「觀看」這一動作來建立聯絡的觀眾，在膜拜漫威英雄的同時，也在當著漫威英雄的某種「神」，如今多少有點被反將一軍，TVA也在試圖跟「我們」這些「神」相靠近甚至相抗衡了。

因此洛基跟莫比烏斯（名字能夠聯想到莫比烏斯環）的對話，時不時就讓人心頭一轉。比如洛基會說，「有史以來最早的以及最大的謊言，就是自由意志。對幾乎所有生命而言，選擇滋生了遺憾、未知以及悔恨。每一條路都有岔道，而人們總會做出錯誤的決定。」

條件的限制與選擇的自主看似推動了每個個體的生活，但從更高更全的層面去觀照，人類整體的軌跡還是會呈現必然的規則。洛基與TVA的對抗，就幾乎是要在必然性裡爭取幾乎不存在的偶然性。在這樣的戰局裡，哪怕是神，也很難緊握勝算。於是神持續降格為人，一如洛基在很多對抗中那樣，敗者定局牢牢鐫刻在命書上。

《洛基》之所以是「新」的，少不了這種視角轉化帶來的思想新衝擊。

而在另一層面，則是再老的話題，它也在用新手法來包裝，這是漫威保持新鮮感的不二法寶，比如電影裡，《美國隊長2》加入諜戰元素，《奇異博士》展現時空新象，劇集裡，《旺達幻視》致敬喜劇，《獵鷹與冬兵》……《獵鷹與冬兵》什麼新料都沒有，全靠角色與超人氣角色美隊的關聯誘人愛屋及烏。

《洛基》的新意體現在很多地方的設計，比如劇集理所當然要帶觀眾回顧洛基的前塵舊事，那就借了TVA的工具，把他過往生涯的重要片段放映一遍。

然而當下的洛基，實是復聯穿越回2012年時所遇見的那個，也就是說，從初登場的《雷神》至《復仇者聯盟3：無限戰爭》的歷程，大部分都是他未嘗經歷的。

餘生的悲哀一一在眼前預演，提醒觀眾洛基本身的慘烈外，也把遭到當頭棒喝的他給踩到了情緒低谷，而這必將改變他在之後所做的決定。

由此，他也走上了面對並化解自己內心的恐懼、憤恨與遺憾這條很有必要的老路。事實上，漫威目前三部劇的主角都有這種掙扎，從電影宇宙主線來看，自然是要讓他們正視自己，放過自己，肯定自己，最終構成復聯新篇章的中堅，撐起這一系列的持續發展。

旺達在危機中不得不主動去看清自己的所作所為，獵鷹與冬兵不得不接受官派心理醫生的指引，而洛基在TVA中處於下風，不得不招架某種更高智慧的層層逼問。但是心扉終於開啟，讓他提前直視了自身情緒問題的根源。其實所有的自尊與自負，都是因為內心深處的自卑，這在《雷神》早已鋪墊，某種程度上，也預示了他死亡甚至死法的必然性。

劇集裡的洛基，是當下世界上一個本不該存在的「錯誤」，而這個定調，似乎可以概括他的人生。當年勞菲率領冰霜巨人攻打阿斯加德，不敵而逃。奧丁為保雙方和諧共處，選擇乘勝追擊，意外發現勞菲的棄兒洛基後，還帶回去跟雷神索爾一塊養育。

未來王位橫亙在兩兄弟之間，使得競爭是從小就已開始。為了對兩個父親證明自己可以擔當重責，洛基不惜耍盡手段。而索爾作為英雄，就是不斷瓦解他的詭計。就在他總算以為能夠迎來勝利之時，卻沒想到預知了引狼入室的結果，不是鎮住奧丁跟索爾，而是讓母親喪生，那一刻百般不是滋味的黯然神傷，太難消受。

那之後死亡方式給他帶來的震撼，更是足以摧毀他看似反派實則正派的內心定位。當英雄，不過是一個慘死，是一個逃不掉的錯誤抉擇，要不要「重蹈覆轍」，擺在了這個詭計之神面前。

但命運丟在他面前的玩笑，則是造成時間變異以及TVA特工大量死亡的原因，正是他自己。當下的洛基，需要跟隨莫比烏斯穿梭時空，制止自己。

而這又落到了人如何面對自己，甚至打敗自己這個古典的命題上去。

這不僅是一種自我與自我的對決，更是提前註定了必然有一個洛基，要再次迎來大敗。

說不定，這還是一次鷸蚌相爭，只待漁翁得利。

不得不說，洛基的故事越展開，他的悲劇性就越濃郁。

在電影系列裡，他一直以神自居，卻揹負著不正血統的汙點。

他想要堂堂正正競爭自己有一半機會的王座，但是索爾一出生就半坐在王位上。

他想要證明自己是個英雄，但英雄卻逼得他只能以反派的行事模式來引起名不正言不順的關注。

在他身上，對立融合的身份不只是聖神與惡徒，而更是正角與丑角。

他成了一個永遠想走正路，卻永遠踩到歪路上的反英雄。

他洞悉天機，就宛如人獲知了本身的侷限與渺小。

他越是想要逆天改命，就越接近從古典文學延續至今的經典悲劇核心，也越接近我們這些遲早對著天命俯首稱臣的戲外凡人。

為什麼那麼多人鍾愛洛基，就是因為洛基可謂最接近我們本質的存在。他以神與人的差距，來詮釋人與命的玩笑，而這引動的悲哀是深不見底的，共振也是經久不息的。

現在「起死回生」的二次機會擺在了面前，不由希望洛基能夠至少替我們，在正軌贏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