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70歲老人與17歲養女倫理戀,點破信仰之下的“性壓抑”

2005年5月12日,金基德執導的電影《弓》上映,在電影中,他再一次突破禁忌,將70歲老人和17歲少女的倫理戀搬到了銀幕上,這部電影延續金基德一貫的拍攝風格,將無對白的特色發揮到了極致。

在金基德的電影中,從來不掩飾對“性”和慾望的展現,因為真實展現這些慾望,所以招來諸多罵名。在1996年到2007年,他執導的十四部影片,幾乎都延續了一個最基本的主題,那就是展現出人類最赤裸的慾望。

中國的聖人孔子在《禮記,禮運篇》裡講到:“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荀子則認為人有慾念,是十分自然的事情,《性惡》中說“目好色,耳好聲,口好味,心好利,骨體肌理好愉快,是皆生於人之情性者也。”

可見,慾望是人類正常的訴求,也有討論的價值。在金基德看來,性和暴力是人生不可或缺的部分,所以他將這個母題發揮在電影中,並且樂此不疲。

在電影《弓》中,金基德將並沒有把筆觸全部落在對“性”的特寫場面,而是著墨在描繪社會邊緣群體的生存環境,70歲孤寡老人和17歲的孤兒,折射出人性,倫理,信仰之下的孤寡老人的慾望和渴求,折射出一系列驚心動魄的社會問題。

電影中無數次出現的船,它牽引著故事的發展,在它的牽引下,一段頗有味道的故事呈現在面前,在平靜的海面上講述著一段悲涼的故事。

一隻船,引出70歲孤寡老人的生存環境和“失語”狀態

10年前,老人收養了一個女孩,兩個同樣孤獨的人從此有了依靠。老人有2艘船,大船常年在海上漂浮,小船營生。

女孩一直生活在船上,從未接觸過外面的世界。老人每天看著日曆,每過一天,就用筆叉掉,他把結婚的日子圈了出來,因為他想等女孩18歲後,就跟她結婚。

每晚,老人會給女孩量身高,發現女孩長高了,老頭的嘴角會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老人跟女孩同住一室,老人睡在上鋪,女孩睡在下鋪。老人對女孩從未有任何僭越行為。

女孩沒看過外面的世界,對男女之事也不甚瞭解,船上的遊客看到亭亭玉立的女孩,對女孩一番戲弄。

每當這時,老頭就會拿出自己的弓,朝著客人射去,客人大驚失色,然後被老頭攆回岸上去。

在整部電影中,老頭和女孩都沒有任何臺詞,他們之間溝通的方式都是透過耳語。

在金基德的電影中,充滿著“孤島元素”和“失語”的狀態,故事發生在船上,是一個密閉的空間,這種隔離狀態,隔離的不僅僅是與外界的交流,還有外界的各種規範。

這種孤島環境下,也可看作是人物的內心環境,它與外部世界的隔離,象徵著一個世外桃源,沒有規範,沒有對錯。人的慾望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中萌生滋長。

就如老頭對女孩的慾望一樣,他把女孩養大,希望跟女孩結婚,這種違背常規和倫理的事,只能發生在孤島環境中,才能不受道德的約束。

在這17年中,老人和女孩沒有說過一句話,這種“失語”狀態並沒有影響我們對影片的理解,反而更能直觀表現出人類情感。

就如金基德說過:“我相信,哭和笑已經是最好的語言,年齡越大,你對別人所說的東西相信的就越少,但人類的活動是沒有撒謊可言的,它們都是誠實的,無論這些行為是否符合標準。”

從另一方面來說,老人和女孩都是社會邊緣人物,遠離主流價值觀,他們的“失語”也是對曾經受過的傷害的一種無聲的抗訴。因為積攢了太多失望,所以不再言語。

70歲老頭沒有親人,單身了一輩子,他一生都呆在船上,除了上岸買供給外,都在船上。

他收養女孩,按照他的需求“禁錮”女孩,讓女孩不接觸外面的世界,這種強烈的佔有慾,讓他的行為看起來很匪夷所思和“另類”。

女孩沒有男女之別,面對其他男人的戲弄,她沒有反抗,只能任由欺負,17年裡都跟老頭呆在船上,在這麼多年的默契生活裡,他們早就不需要語言來溝通,一個眼神就可交流。

從這方面來說,她們的“失語”也是一種壓抑的表現形式。金基德在電影中常常揭示出韓國社會環境的壓抑,並將他描繪在電影中。

韓國人生活得很壓抑,壓抑主要表現在地理方面和歷史原因,近代以來,朝鮮半島常屬於一種夾縫之中,形成了韓國社會的一種“恨”文化,這種文化變現出來就是一種隱忍和壓抑。

金基德將這種文化用隱忍剋制的方式描繪在電影中,將韓國人的壓抑和痛苦直白地呈現了出來,韓國人最不喜直面揭露本國國情的這種表現形式,所以他們對金基德的作品一向都很抵制。

大學生的出現,是救贖還是慾望的延伸

帥氣的大學生出現在女孩的眼前,17歲的女孩情竇初開,女孩很喜歡大學生,她主動去接近大學生,大學生被單純的女孩吸引,跟女孩聊了起來。

老人看到這一切,非常生氣,他又拿起了弓,朝著大學生射去,大學生嚇壞了,趕緊回到座位上,他問父親,老人是女孩的爺爺嗎?

父親回到:不是的,等女孩長到18歲,就會跟他結婚。大學生很吃驚,18歲的少女要嫁給老人,他覺得難以想象。

他對父親說:女孩的父母一定在找她,他要幫女孩找到父母。

於是,大學生找到女孩,把耳機送給了女孩,並告訴女孩,會帶父母來找她,帶她下船。

女孩跟大學生依依惜別,每天帶著耳機聽歌,老人看到這一切,心裡的不安全感油然而生。

老人很生氣,把女孩的耳機線扯爛,女孩用一種仇恨的眼神盯著老人,這讓老頭不寒而慄。

從此,女孩再也不讓老人跟自己有親密接觸,她拒絕老人為自己洗澡,拒絕老人每天拉著她的手睡覺。女孩為了激怒老頭,故意去親近遊客,這一切叛逆的行為,讓老人開始緊張起來。

他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提前跟女孩結婚,就能留住女孩的心。於是他提前了婚期,還買回了結婚要穿的新郎服和新娘服,他甚至把高低床都拆成了雙人床。

這一切被女孩看到了,更加厭惡老頭,直到大學生帶回了一紙尋人啟事,大學生跟老頭說:他要帶女孩上岸,因為女孩的父母在找她。

老頭自知理虧,但是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慾望,他沒有說話,而是拿起弓,準備用弓嚇走大學生。

女孩擋在大學生面前,老頭只能作罷,無法阻止女孩上岸,老頭想到了自殺,他把脖子套在繩索上,女孩和大學生的船越走越遠,老頭無法呼吸了。

女孩發現老人自殺,於是把船開了回來,她心疼老人,也感恩養育之恩,於是答應跟老人結婚,滿足他的願望。

最後,老人和女孩都穿上了韓國傳統的服飾,老人笑盈盈地看著女孩,用弓做樂器,拉完生命的最後絕唱後,朝著天空射去了一劍,跳進了大海。

這時的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自私,在跟女孩完成結婚儀式後,就跳入了大海。金基德用死亡這個結局來懲罰老人的自私,因為這段慾望在世人看來,是不被允許的,甚至是超越倫理的。

老人意識到,只有自己的死亡,女孩才會重獲自由,而自己的心願,現在已經完成。所以他在死亡之前,是心滿意足的。

關於老人的慾望和倫理,這在金基德看來,是一個無解的答案,每個人都需要在倫理和慾望之中做選擇,在痛苦的矛盾中游離不定。

影片的結局,老頭用死亡求得解脫,女孩也重獲自由,這就是金基德導演的高明之處,他並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做一個循循善誘的教導著,給出一個事實。

其實大學生要帶女孩離開,也並非完全沒有自己的慾望,人性和慾望都是具有雙面性的,並非完全對立。

對邊緣人的審視和洞察,揭開了社會的“遮羞布”

呂克。戈達爾的電影《蔑視》開頭有這樣一段話:“正常的觀眾去電影院是為了看到他們渴望的東西,而不是去看他們本來已經在生活中很討厭的東西。”

人們看電影,大部分是為了娛樂和消遣,並不想在電影中再看到現實的無情和人性的黑暗面。所以金基德的電影恰好是呈現出人們並不想直視的東西,所以普通觀眾並不喜歡他的電影。

老人是社會邊緣人的一個縮影,常年呆在船上,沒有親人,無依無靠,性情古怪。

老頭並不遵循主流價值觀,而是堅持自己的慾望,他並沒有用倫理去束縛內心的慾望,這點在常人看來,是無法理解的。

這也是人性的兩難之處,人類因太多束縛而壓抑自己的慾望,不能遵從自己的本能,讓身心自由。

老頭無法融入主流社會,他的存在在社會中顯得格格不入。在金基德的電影中,邊緣人是主要人群,他們分佈在社會的各個角落,做著最底層的工作,為了生存各自掙扎著。

他們的存在飽受詬病,沒有人想成為這樣的人,他們生活在暗無天日之中,或者離群索居。人們並不想觸及,也不想去直視他們。

人們只願意去看光鮮亮麗的東西,好讓自己的生活輕鬆一點,對於醜惡的東西,人們儘量選擇無視。

就如老人一樣,他渴望晚年能跟女孩結婚,過上一段幸福的生活,但是“老夫少妻”的倫理之戀,並不被世俗接受。

大學生的出現,喚醒了他內心的道德感和羞恥感,女孩的報恩,讓他認識到了人性的自私,所以他選擇讓女孩自由,而自己歸於死亡。

這也是對現實的一種妥協和無奈,70歲的孤寡老人,有著最深層的孤獨和絕望,如果沒有女孩的陪伴,晚景生活淒涼。

所以,老頭對女孩的慾望,不僅是“性壓抑”的宣洩,也是活下去的動因。在底層掙扎的邊緣人,空虛的精神世界唯有用慾望填滿才能豐盈。

寫在最後:

金基德的電影,性和慾望是永恆的主題,這並不是用來博取眼球和票房的工具和噱頭。在電影中,他把慾望看作是精神痛苦的出口,慾望是人類的本能,是人類最純淨最純粹的東西。

他的創作主題跟自身經歷相關,小時候生活在父親的高壓之下,父親的專制,讓小時候的金基德倍感壓抑。

成年後的他,也是社會邊緣群體,常常飽受歧視。他理解社會底層人物,也為自己的經歷尋找一個宣洩口。

所以他的選題很大膽,並不會被一般人所接受,但是如果只把眼光集中在表面的探討下,而非深層次去剖析人性,去理解金基德導演的內心意圖和創作主題,就無法全面解讀他的電影。

在電影結局中,老人自殺求解脫,這也是因為在現實世界中無處可逃,在超越倫理的慾望中,金基德一邊同情他,一邊也無情的擊碎了他的幻夢。

而老人在死亡之前,用朝鮮族拉絃樂器奚琴拉響的那一首生命絕唱,Kang Eun IL——《A wet haegum with rain》(一場雨淋溼了的血淚),緊繃的琴絃擦出力與美的樂音,似乎是在低沉的吟唱,但願能就此終老一生的願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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