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彝尊《金縷曲·初夏》,戀戀初夏,小小綺懷,像散文一樣清麗

朱彝尊初夏美詞,田田青荷葉,占斷板橋西路

“誰在紗窗語?是梁問、雙燕多愁,惜春歸去。早有田田青荷葉,占斷板橋西路。聽半部、新添蛙鼓。小白蔫紅都不見,但愔愔、門巷吹香絮。綠陰重,已如許。花源豈是重來誤?尚依然、倚杏雕闌,笑桃朱戶。隔院鞦韆看盡拆,過了幾番疏雨。知永日、簸錢何處?午夢初回人定倦,料無心、肯到閒庭宇。空搔首,獨延佇。”清朝朱彝尊《金縷曲·初夏》

朱彝尊《金縷曲·初夏》,戀戀初夏,小小綺懷,像散文一樣清麗

剛剛經歷春天,初夏是個蓬勃又讓人略微感到惘然的時段。天氣晴和,南風拂面,如果有雨,也不會太冷,最適合出門溜達。但同時初夏又沒有多少熱鬧的節日,彷彿是春花之後的小沉寂,連帶人心也寂寞起來,但這種寂寞又不同於春天那種寒冷中讓你感覺的悲傷。這種寂寞帶一點無所適從的惘然。

朱彝尊這個初夏,他是去了岳父家,不過他此時已經二十六七歲了。在當時,他已經結婚九年,孩子都六七歲了。岳父家其實也是他的家,他曾經入贅在此,只是後來和妻子要照顧自己的父母,後來分開。

岳父家在馮村,回來如同自己的家一樣,早上過來,在房間裡睡了午覺。這首詞,是以午睡後被燕子聲喚醒而開始。

朱彝尊《金縷曲·初夏》,戀戀初夏,小小綺懷,像散文一樣清麗

是誰在紗窗間細語?原來是樑上的燕子多情,在感嘆春天的歸去。

這是農村宅院清幽的午後,夏天的感覺還留在來時的路上,早上開時,那田田碧綠的荷葉,已經遮過了板橋路,人從水塘板橋上行走,聽得見清脆的蛙聲,它們試著自己鼓鼓的小音箱。

這真是夏天到來了,晚春的小花小草都已經凋謝了。但只看到門口的垂柳在吹著白絮,那綠陰重重,已經非常深了呀。

這裡勾畫了一幅初夏的江南的鄉村美景,綠意盎然,有一點春歸夏到的惆悵,但是又讓人感覺清麗流利,語氣輕靈,用詞平易,彷彿是一篇散文。又略微有點惆悵。

他說這桃花源一樣的地方,並非是自己遲來,而是年後第二次來。因為上次,曾經見過這裡桃杏芬芳。我是特地來這個地方的。

朱彝尊《金縷曲·初夏》,戀戀初夏,小小綺懷,像散文一樣清麗

這裡不是他岳父家嗎,為什麼如此強調呢?原來,這裡有雕欄朱戶,只是桃花和杏花都已經過季了,連隔牆院子的鞦韆架也拆了。

所謂雕欄朱戶,未必真的豪華,但是古代農村的大戶,總會有女孩子的繡樓和閨閣。

難道岳父家還住著小姑娘,讓朱彝尊這顆初夏的心蠢蠢在動?

這樣長的白天,你在哪裡玩耍呢?想必這個時間,你也剛剛午睡起,你不會走心過來我這地方吧。

我只能在這裡,在這漫長的午後,按耐住自己的心,裝作若無其事的等待。

這首詞寫的類似詩經之在河之洲,在這美麗的鄉村,他渴望見到心中喜歡的女子,而初夏的田園景色恰恰成了他心情的背景,熱烈,迷惘,期待。這是鍾情,將一個男人的綺懷寫得如這夏天的荷葉田園一樣清麗自然,有著散文和日記一樣的美。

那麼朱彝尊戀戀不忘等待的是誰呢?還真是岳父家的小女兒,他的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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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又和輕薄的春天的戀情不一樣。

因為姨妹馮壽常從小和姐姐姐夫住在一起,此次她回孃家長住,是因為她出嫁六年,喪夫喪子,被接回孃家,而接她回來的,正好是這個看著她長大,一直寵愛她的哥哥朱彝尊。

朱彝尊看見如花似玉的小妹落魄至此,心都疼死了。在安排了妹妹回到孃家之後,他總是要藉由頭回來看下她,給她說點安慰話。這是他這個哥哥唯一能夠做的。

但是正是由於姨妹現在的身份是回到孃家的孀婦,她本身已經變得抑鬱,又有禮教的約束,深居內室,反而不像原來在身邊可以親密。

上回是桃花杏花開的春天,一大家子不避嫌,自然是見到的,給了他無限不能言的感慨。這次他藉口有事單獨前來,不過是希望,能夠單獨見見她。

朱彝尊自然不能說自己是為她而來,但是自己到了這裡,總會有人告訴她。所以他故意在隔牆的房間裡做延遲等待。

他想象她有很多手工活,又需要和大家一樣睡午覺,避免被人知道異樣而傳出閒話。但他相信她只要知道他到了,她一定會來。

這種相信是基於從小相處的性格和親情,基於互相的信任。但這個牽掛當中,已經是濃厚的愛的情愫了。

朱彝尊很明確的表達,我就是為見她而來。我願意等,願意將時光消耗在這寂寞鄉村的夏天裡。

朱彝尊《金縷曲·初夏》,戀戀初夏,小小綺懷,像散文一樣清麗

朱彝尊忙不忙呢?他非常忙。正是由於他的時代是明末清初,讀書人沒有多少出路,所以朱彝尊得不斷出門謀生,他是兩家的頂樑柱。正是這種重親情和恩情,還有重感情,這個多災多難的小妹妹成為了他放不下的牽掛。

他想單獨見她,陪她說說話,但也許更是他自己,辛勞的人生需要這樣一個知根知底的女性的安慰吧。

所以這首詞雖然寫的是情,但是不豔,和這裡的風景一樣,有種早夏的清麗和未知的惘然。

談到詞,朱彝尊的詞可以做清詞的一個代表,沒有堆砌,流麗清新,家常宛宛。

朱彝尊和馮壽常有故事,沒有結局。因為她這樣的身份,很難再嫁,甚至無法嫁給朱彝尊。

她死在三十三歲。

朱彝尊不能忘懷這個花一樣的生命。晚年成名後,曾經有人要他刪除這些描寫自己情感的詩句,他拒絕了。因為他不能刪掉的是人生的記憶,那些喜怒哀樂,那些真實來過生命和靈魂的人。他說,我不要做聖人,我就是要保留這些。

朱彝尊《金縷曲·初夏》,戀戀初夏,小小綺懷,像散文一樣清麗

那些記憶在,他才是真的存在。這是一個老人的對人世的通泰和認真。他牽掛過,愛過,疼惜過,那些詩詞是情感的印記,對於無法長久的生命,讓人知道她是如此來過這人間。

初衣勝雪為你解讀詩詞中的愛和美。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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