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角度看“天涯何處無芳草”

換個角度看“天涯何處無芳草”

吳斌

春夏之交，你看那紅紅的杏花都凋落的差不多了，青青的小杏子也已結出了不少。小橋流水人家處，燕子繞樑築巢。枝頭的柳絮所剩無幾，翠綠的柳芽卻已掛滿枝頭。這春風所到之處啊，真是遍地鬱鬱蔥蔥、生機盎然。

庭院內傳來佳人蕩著鞦韆的歡聲笑語，我行走在這院牆外的小橋之上，看著輕盈澄澈的溪水，聽著誘人的笑聲，彷彿是步入了仙境，正深深陶醉其中時，那笑聲卻漸行漸遠，消失於無形。莫名的惆悵湧上心頭，我這沒來由的自作多情，怎能不被這美景所惱啊。

這位“我”所體會的心情你體會過嗎？如果體會過，那麼恭喜你，你與大文豪蘇東坡有過一樣的經歷與感悟，因為這是蘇東坡描繪的詩情畫意，是他的《蝶戀花》詞“花褪殘紅青杏小”所營造的意境：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估計蘇東坡是有些自戀的，常常要求王朝雲唱這首詞給他聽，而王朝雲又是位相當多愁善感之人，每每唱到“天涯何處無芳草”時就淚如雨下唱不下去了。這可不是杜撰的，有出處：

《詞林紀事》卷五引《林下詞談》雲：“子瞻在惠州，與朝雲閒坐。時青女初至，落木蕭蕭，悽然有悲秋之意。命朝雲把大白，唱‘花褪殘紅’，朝雲歌喉將囀，淚滿衣襟。子瞻詰其故，答曰：‘奴所不能歌者，是‘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也！’子瞻翻然大笑曰：‘是吾正悲秋，而汝又傷春矣。’”

“花褪殘紅”，殘春景也；“天涯”，極遠處也，二者皆可引人悵惘。“何處無芳草”，苦中作樂之語也，然不免有故作曠達之嫌。即便東坡可泰然處之，朝雲可同然否？悲落葉與勁秋，喜柔條於芳春”，固人之常情。覺秋日可勝春朝，引詩情直上碧霄，唯劉夢得能為之。“魯酒無忘憂之用，楚歌非取樂之方”，信也！

每每讀古人語，總不免為他們的才情與洞悉之力所深深折服，“天涯何處無芳草”被點評為有故作曠達之嫌，並指出即便蘇東坡可以泰然處之，然而王朝雲怎麼能做得到？深有同感，對於普羅大眾而言，真的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幾人能夠超然物外啊！

對於王朝雲的淚如雨下，如果再八卦一下的話，可以用我們現在的後眼去看他們的事，就好像是冥冥之中王朝雲什麼都知道了一般。因為沒過多久，王朝雲就先於蘇東坡而去，止步於惠州了。蘇東坡則被繼續貶謫，到了真正的天涯海角儋州。試想王朝雲如果知道這些，那麼在唱到“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之句時，能不淚流滿面嗎？要知道蘇東坡到達儋州後，已經失去了王朝雲這最後“一支芳草”，變成是“天涯真的無芳草”了。有時就想，難道王朝雲真的是巫山神女所化，能夠未卜先知嗎？

雖然知道自己是在胡編亂造，但作為了解後來一切的我，換位到王朝雲的位置，忍不住暗自神傷，亦如王朝雲一般心淚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