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的意思就是：作死得死

文 | 葉傾城    來源 | 作家葉傾城

給大家普及一下“悲劇”的意思。

悲劇，簡單來說，就是——作死得死。

一個人的性格、人格特質，造成他命運的走向，以及最後的結局。

比如：晴雯的悲劇。

晴雯的特質是什麼？

美貌，要強，心靈手巧，好咬群，沒眼力勁兒，有小聰明卻沒腦子，嘴欠，有莫名其妙的正義感，不知自己的真正位置……等等。

書裡是具體如何描寫的呢？

驅趕偷盜的丫環。宋媽提議說等襲人回來處理，她堅決不同意。——在這裡，她毫不猶豫地得罪了墜兒的家人（也可能包括宋媽），也可能部分得罪了襲人（沒大沒小，逾位了）

拖著病體為寶玉縫衣服——為之後病逝埋伏筆；

王夫人曾親眼見她罵人——多大事兒，主子來了你也不知道閉嘴嗎？

……

這些小的性格特質，推動她一步步走向死亡。

這裡有一個邏輯上的三段論：大前提，小前提，結局。

大前提：當時大環境如此，她的身份是女奴，身不由己 ，什麼都有可能發生。（這意味著她即使忠厚老實也有可能倒黴。）

小前提：她有性格上的問題。

綜合作用出了結局。

再，《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

松子的特質是什麼？

慕男，深度慕男，為男人生為男人死，當男人腳底泥也在所不惜，只要與男人有關係。

這特質一步步推動她走向死亡：

她從小渴望父親的愛，得不到，就寧願離開家；

她後來為了保護一個男生，失去職業；

她得到過女性的幫助，但她不稀罕不想要；

大環境是女性生存空間的逼仄

小前提是她的性格。

一些年輕作者寫的文章，寫的就是——他/她純倒黴。

她是白富美，誤嫁鳳凰男，最後一生盡毀，走投無路。

等一下，等一下，我們理一下。

一，她為什麼愛這個鳳凰男，這個鳳凰男有什麼特質是吸引她的？

二，為什麼她會被這個特質打動。

比如，有些鳳凰男是奮鬥出來的，而她可能在同圈子裡，看到很多婚姻悲劇，看到那種不求上進男性，很不欣賞。

楊絳《洗澡》裡有一段就是杜麗琳解釋自己的心路歷程：她是大小姐出身，她周圍的大少爺們，吃喝嫖賭，三妻四妾，她很厭惡，她就覺得許彥成這樣苦讀書出來的，會比較忠厚誠懇。

——OK，這個邏輯就站住了。

三，他們的婚姻出問題，純粹是這個鳳凰男就想搞她的錢，另娶新一任白富美嗎？她完全無辜嗎？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在現實生活裡，我見過很幼稚的白富美，心眼不壞，但什麼都沒經歷過，因此毫無共情的能力，顯得冷漠；

我也見過非常瞧不起公婆的白富美，她以為她已經盡力掩飾了，但事實上，那種嫌惡盡人皆知……

還有些白富美自以為很寬容——她們肯定不知道，這種寬容讓人特別想給她們一耳光：你誰呀，你聖母呀，人家都是等待你寬恕的罪犯嗎？男的是鳳凰男，男的沒靠你吃飯呀，男的自己考大學上班拿工資的……

等等。

在這裡，不具體討論鳳凰男與白富美的故事。

我只是說，如果不能看到悲劇背後，有雙方性格人格特質的問題，就變成“他/她純倒黴”。

故事也就不是故事了。

你好好地出門，被車撞了，你是純倒黴——但這不是個故事。這確實是你個人生活的悲劇，但不是文學作品中的悲劇。

同理，你和人深深相愛，但他白血病了——這其實也多半不是。

＊作者：葉傾城，湖北作家協會會員，著有《孩子謝謝你選我做媽媽》《再多不捨也要勇敢向前》等多部散文集，《原配》《心碎之舞》《麒麟夜》等多部長篇小說，兒童小說《蝸牛座的谷小滿》《你好啊一年級》（陶小鯨系列），譯成《誰動了我的乳酪》（幼兒版）《走出非洲》等。公眾號：作家葉傾城（qcbuke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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