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路雲濤:蟬鳴裡的往事

蟬鳴裡的往事

文/路雲濤

​散文 | ​路雲濤:蟬鳴裡的往事

(網路圖片)

上班的路上,竟然聽到蟬鳴了。我駐足觀望,循聲在香樟樹的枝葉間搜尋,看到了金色的蟬蛻,我很驚奇,在這大都市裡,還有蟬生生不息,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蟬的記憶裡。

蟬蛹在我們魏家灣叫“接啦龜”,或者是“截蠟鬼”。土話是這個音,可是不曉得是哪三個字。蟬被叫做“接嘍”,也是音譯,還有很多這樣的詞彙,都是說得寫不得。

芒種過後,麥收過半的時候,就有零星的蟬鳴了,最初是一種小的,聲音尖而細。直到夏至左右,各家場院裡,麥子已經打軋了二遍,麥秸垛也合起來了,地裡的棒子苗一紮多高,下過幾場大雨,蟬聲陡然多起來了,聲音也渾厚嘹亮,綿綿不絕。穿過衚衕院牆,傳進大人疲乏的睡夢裡,從學校教室前面的絨花樹上,飛進課堂上我的耳朵裡。

又可以摸“接啦龜”了。

下午放了學,一溜煙的往家跑,從乾糧籃子裡,拿大半個饃饃邊吃邊找,一個罐頭瓶,還有小鏟子。坑邊的樹林就那麼大,生怕小夥伴們搶了先,都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從家裡往外跑,什麼作業,背誦都扔脖子後面去了。

樹林在坑邊,有榆樹,棗樹,楊樹,坑裡的荷葉有一股清香的味道,水裡有泥鰍小魚蝌蚪。只是這會顧不上這些,都躬身彎腰,瞪大眼睛望著地面。如果看到地面上一點罅隙,強忍著咚咚的心跳,用手指輕輕一挑,罅隙豁然開朗,洞口圓圓,用手指一探,“接啦龜”也正努力的往上爬,用鏟子挖一下,一個晃悠悠,披著鎧甲的傢伙,就被捕獲了。冷不丁小夥伴喊一聲這裡有一個,馬上都跑過去看,另一個也喊又圍過去看。心裡發急,東一頭西一頭的,這兒瞅瞅,那兒瞧瞧。明明自己剛找過的地方,小夥伴喊一聲找到一個,自己心裡那個懊惱啊!

剛開始幾天,“接啦龜”少,看的眼睛發酸,每個人也就抓五六個,好點的也就八九個。如果誰抓到了十幾個,那就很叫人羨慕了。

第二天,大人們說話的時候就會說起“小二夜裡天西,找了八個接啦龜,我給他用鹽醃上了,等湊多了,給他用油煎煎”。

也在飯店裡見過油炸金蟬,自己不點,別人點了也不吃,說不清楚的一種心情在心頭。

摸接啦龜,從夏至左右到小暑,也就不到二十天。在地上找它的洞,是效率最低的,也就是小孩子玩個新鮮。等到高峰期,就可以打著亮在它往樹上爬的時候抓了。

早早的吃了晚飯,把提燈點上,拿個瓶瓶罐罐的器具,跟著哥哥姐姐就去摸“接啦龜”了。提燈的亮昏黃,影影綽綽,最好是手電筒,又亮又聚光。可是兩毛五一節的電池,捨不得買啊。

樹林裡,道路旁的兩邊的白楊樹下,都是一閃一閃的光亮,夾雜著各式各樣的歡呼“這棵樹上有六個”“快點那個爬高了,夠不著”“哥哥罐子滿了,放不下了”。

我膽子小,緊跟在哥哥後面。哥哥用燈照亮,叫我抓。我怕腳下黑乎乎的有蛇,不敢靠近樹杆。離得遠了又擔心哥哥看的不仔細,剛開始抓到我還數著,後來多了也就數迷糊了。我數學很差,不是一般的差,一元二次方程好像一次都沒解對過!

棒子苗半人高了,風一吹沙沙的響。摸“接啦龜”又不能人太多,哪怕是別人剛過去,你在找還會有。但是四五個人圍著一棵樹,肯定是不行的。雖然人多熱鬧,不害怕,可是摸“接啦龜”就是享受那種獲得感,被人搶走會產生矛盾。

有時候會有人故意大喊一聲“這是嘛呀”。駭的附近的人,吱呀叫著亂跑。有時候會聽說誰被嚇著了,掉了魂發燒說胡話。於是我就跟著哥哥在村邊,不去遠了,哎,每天一會高興的忘乎所以,過會又提心吊膽,用現在的話說玩的就是心跳的感覺。

村西有一片榆樹林,樹下是墳地,村裡人都叫“老林子”。據說哪裡的“接啦龜”又多又大,可是都不敢去。遠遠的望,黑壓壓的,不想看又忍不住看。有時候會看到傳說中的金蟬脫殼,看一會就不捉它了。倒不是有什麼情懷,更多是這樣的,吃起來口感不好,軟乎乎的!

我問爺爺,都把“接啦龜”抓沒了,第二年怎麼辦。爺爺指給我看,每棵樹上都有幾隻幹了的枝條。爺爺說那是因為蟬把仔產到上面了。等到打雷颳風下雨的時候,雷把這些帶有“接啦龜”卵的枝條,劈斷落到地面,所有的卵都鑽進地裡去了。長大了就會爬出來,迴圈往復。

每個夜晚都去趕赴這饕餮盛宴,第二天早上,整個村裡都瀰漫著油煎“接啦龜”的味道。

蟬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說明很多“接啦龜”都成功躲過了人們的口腹之慾。那時候村裡還沒有通電,家裡只有收音機,摸“接啦龜”帶給了我無窮無盡的記憶和想象!

在我們魏家灣, 很小的孩子都會唱一首搽曲“接啦龜,爬樹根,你不爬,我不拿,你爬哩,我拿哩”……

​散文 | ​路雲濤:蟬鳴裡的往事

【作者簡介】路雲濤,山東臨清洲魏家灣人。農民工一枚,閒來無事,信手塗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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