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去世後，胡適想救濟陸小曼，提出的要求卻讓陸小曼無法接受

陸小曼

1925年11月，北京已經進入深秋，北大圖書館前的小路上，陽光灑向兩旁的行道樹，一陣秋風襲來，閃爍著金色的鵝黃。

這時總有蒲扇般的葉子一片一片徑自從銀杏樹上飄落下來，地面上已經堆積了一層厚厚的金黃，不時有三兩學生結伴走過，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響。

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身著一身西式服裝，金色眼鏡架在高高的鼻樑上，快步穿過人群，那自信彷彿是尾隨其後與生俱來的一陣風。

想來這男子定是俊俏的模樣，否則怎能令經過的女學生都羞怯地回頭私語起來呢？如此看來，他莫不是個周正儒雅的年輕先生。

這個人便是胡適。

胡適

1917年9月，受北大校長蔡元培邀請，剛從美國留學歸國的胡適，便馬不停蹄地前往北京大學任教，開始了在北京長達九年的生活。

也正是在這九年時間裡，胡適結識了讓他一生隱隱作痛的女人陸小曼。

相對於充斥在街頭巷尾那些關於陸小曼與王賡、徐志摩、翁瑞午的戀情來說，胡適與陸小曼的故事即便到如今都是鮮為人知的。

若不是胡適的母親一手包辦其與江冬秀的婚姻，想必胡適定會義無反顧的追求陸小曼，在胡適追求愛情自由和遵循傳統孝道的矛盾中，他努力接近而又刻意疏遠著陸小曼。

陸小曼

誠然，胡適一生都在試圖衝破舊文化的束縛，他期盼著也許能有一天可以和陸小曼自由幸福地在一起，那才是郎才女貌應有的樣子。

但是，胡適始終無法做到違背母親的意願，也無法接受陸小曼漸漸病入膏肓的陋習，終其一生，都沒有等到期盼中那個似乎真的會盛裝出場的未來。

這一切的緣由，還要從那時說起。

1920年，17歲的陸小曼被北洋政府外交總長顧維鈞聘用兼職擔任外交翻譯，因家教淵源，陸小曼不僅精通英語和法語，同時對繪畫、崑曲、舞蹈都有極深的造詣。

才貌雙全的陸小曼從此頻頻出現在北京社交界，加之是名門之後，儼然成為北京炙手可熱的名媛，當時“南唐北陸”的說法，絕非空穴來風。

陸小曼

這樣的名媛，對不俗的男性自然是具有極強吸引力的，處於新文化運動中心的胡適對陸小曼更是心生愛慕，胡適曾對友人說：“她聰明漂亮又會畫畫，世間鮮有這樣的女人。”

從此，陸小曼便是胡適眼中一道不可不看的風景，二人經常在一起討論文學和繪畫，胡適身上濃郁的新文人氣息，自然也是陸小曼心之嚮往的。

然而，命運弄人，19歲的陸小曼應父母的媒妁之言，嫁給了胡適的同學王賡，王賡年輕有為，28歲就晉升了陸軍少將，家境殷實，與陸小曼正是門當戶對的一對。

王賡

可若是門當戶對便可滿足對婚姻的嚮往，也就不會發生那麼多悲劇了。

婚後的陸小曼追求愛情和浪漫的生活，常拉著王賡陪她玩耍，而王賡的性格沉穩保守，事業心重，不能忍受陸小曼的率性爛漫和四處招搖，為此二人經常發生口角。

為了幫助王賡解決家庭矛盾，也為了不可言說的一己私慾，胡適便經常出入王家，代替王賡與陸小曼談書論畫，每每王賡忙於公務之際，胡適的出現總能解了王賡的燃眉之急。

後排左二為王賡

因是同學交好，又同是社會名流，王賡對胡適很是放心，沒有任何防範。

此時的胡適已有家室，即便可以日日見到意中人，也只是一解愛慕相思之苦罷了，而此時的陸小曼同樣對胡適產生了一種不可言說的情愫。

王賡對胡適的幫助非常感激，但畢竟胡適也有自己的家庭，同時作為北大熱門教授和新文化運動的領袖，胡適不得不將大量時間用於工作，來到王家做客的時間越來越少，與陸小曼則更多保持著書信往來。

這也讓王賡把目光放在了另一個同學兼好友的身上，這便是徐志摩。

每每陸小曼央求王賡陪她談書論畫時，王賡總是說：“我沒有空，我把志摩請來，他定會願意同你一道的。”

徐志摩

誠然，對陸小曼來說，徐志摩的才情和幽默自然是有無窮的吸引力，而陸小曼的美貌和才華又何嘗不讓徐志摩魂牽夢繞。

相較於胡適，孑然一身的徐志摩，對陸小曼發起了猛烈的追求。

陸小曼與徐志摩很快便陷入愛河，並與王賡正式提出離婚，但此時的陸小曼驚愕地發現自己已經懷上了王賡的孩子，為了表示離婚的堅決，她毅然決然打掉了這個孩子，為此還落下了病根。

王賡得知後極為憤怒，誓言要找徐志摩算賬，迫於王賡的家庭勢力，徐志摩只得遠赴歐洲躲避風頭。

徐志摩和陸小曼的事鬧得滿城風雨，而王賡也無法容忍事態的發展，最終與陸小曼登報離婚。

陸小曼與徐志摩

對於徐志摩和陸小曼的婚事，徐陸兩家的長輩是堅決不同意的，尤其是徐志摩的父親，陸小曼早就聲名遠播了，徐家怎能容下這樣的兒媳。

此時，深知陸小曼為情所困的胡適又積極地參與進來，往返徐陸兩家，極力撮合，胡適憑藉極高的社會地位和名譽，最終說服了徐陸兩家的長輩同意徐志摩和陸小曼的婚事。

而徐父要求婚禮必須由梁啟超做證婚人、胡適做介紹人的要求，也被胡適一口答應下來。

陸小曼得知胡適為她所做的一切後，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她明白鬍適對她的情愫，卻又無法表白，此時的陸小曼和胡適的關係，儼然不是“知己”可以一語概括的。

胡適

誠然，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胡適對陸小曼的濃情蜜意，太太江冬秀早有耳聞，她深知，丈夫縱然是為幫助徐陸二人的婚事忙前跑後，但也莫不是為了趁機接近陸小曼。

為此江冬秀曾當著北大同事的面，罵胡適人前人後兩幅面孔，教授頭銜一文不值，而胡適對此並未多做解釋。

胡適與妻子江冬秀

事實上，胡適與陸小曼的關係，遠沒有世人看到的這般簡單，在徐志摩逃往歐洲避難期間，胡適成為陸小曼真正的靈魂伴侶。

胡適

在後人整理胡適的文稿時，發現了這樣幾封英文信件，落款是“眉娘”，這正是陸小曼的小名：

“好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先生了，你至少要偶爾教教我，才能讓他們相信你的確是他們心中想象的先生。”信中的先生，顯然不是大家心中想象的那個先生。

在其他的信件中，還有更為直白的話語：

“已經整整五天沒有見到你，整整兩天沒有你的訊息了，你是發燒了麼？難不成感冒了？我真的很擔心你，真希望馬上就可以跑去看你。”

“可惜我不能夠去看你，我很難過，請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等你的病好了，我要好好教訓你，如果你還是不聽話，那就等著瞧！你這個淘氣鬼！我會懲罰你，讓你嚐嚐這滋味。”

胡適

“你說，如果我去看望你，她剛好在家會有什麼問題嗎？我不敢用中文寫，我想英文會比較安全。你看我的字是不是像男人？我想她即便看到了也不會起疑心的。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

在這封信的結尾，落款是“你永遠的玫瑰Rose，眉娘”，字母o被刻意畫成了心形。

陸小曼在信中，也會和胡適談起徐志摩：“我不想再給他寫信了，但是又怕他擔心，可是他為什麼會那樣牽掛我呢？還是說他對其他人也都是這般掛念？”

陸小曼似乎並不篤定徐志摩對她的愛，彷彿徐志摩是百花園中一個勤於澆水的園丁，而她只是那眾多豔麗其中的一朵。

這段時間裡，胡適和陸小曼的關係顯然是微妙而曖昧的。

隨著徐志摩的回國，陸小曼與徐志摩終於在上海完婚了，雖說雙方家庭默認了二人的婚事，卻也因種種不滿，切斷了家裡的經濟支援。

徐志摩和陸小曼結婚照

婚後的生活一下捉襟見肘起來，但徐志摩並沒有降低陸小曼一貫的生活水準，輾轉各地工作來維持家用，二人婚後的生活還算幸福，胡適也刻意與陸小曼保持著應有的距離。

但隨著陸小曼日常開銷的增加，除昂貴的衣服和首飾外，還要請傭人、廚師、司機，後來在其私人醫生兼好友翁瑞午的建議下，開始嘗試用大煙緩解疼痛。

不成想，陸小曼卻因此染上了煙癮，這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也讓原本就入不敷出的家庭開支更加難以維持。

每每徐家陷入財務危機時，翁瑞午和胡適總是及時伸出援手。

雖然明知吸食大煙是一個填不滿的窟窿，但是翁瑞午和胡適都不願眼睜睜地看著陸小曼承受痛苦。

翁瑞午

徐志摩遇難後，陸小曼痛不欲生，身體一天比一天衰弱，在翁瑞午的細心醫護下，才勉強活了過來，此後心灰意冷的陸小曼更是離不開大煙和翁瑞午醫療上的專業照料。

雖然胡適經常來看望陸小曼，陪她說話聊天，但此時的陸小曼在情感上，更加依賴醫術精湛的翁瑞午，同時更加依賴翁瑞午可以提供給她的接濟和大煙。

翁瑞午是徐志摩的摯交，因醫術精湛，又精通琴棋書畫，徐志摩特意請來翁瑞午做陸小曼的私人醫生，三人志趣相投，翁瑞午很快便走進了陸小曼的生活。

而翁瑞午也沒有讓徐志摩失望，在他的悉心照料下，陸小曼的身體狀況漸漸有了好轉，只是未來發生的事，是徐志摩始料不及的。

翁瑞午

徐志摩離世後，陸小曼一改往日的性格，很少出門，更談不上交際，每日深居簡出，而對於翁瑞午無微不至的照顧，陸小曼是感激的。

後來，翁瑞午住進了陸小曼的家，對翁瑞午，陸小曼是有感情的，那是一種飄忽在愛情與親情之間、醫生與病患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或者說，是一種習慣。

儘管陸小曼清楚地知道這並不是愛情，儘管她知道翁瑞午已有家室和五個孩子，儘管她不願傷害翁瑞午的家庭，但他依然默許了翁瑞午搬進了自己的閨房。

徐志摩的父親得知此事後，憤然停止了陸小曼每月的生活補給，從此陸小曼的一切開銷，全部落在了翁瑞午一人的肩上。

左二為陸小曼，右一為翁瑞午

胡適在得知翁瑞午搬進徐家後，雖哀其不幸，卻也怒其不爭，憤然跑到陸小曼面前質問道：“難道你就打算這樣，和一個有婦之夫在煙榻上了卻此生？”

面對胡適的質問，陸小曼沉默了，她何嘗不全然知曉胡適的意思，但是離開翁瑞午，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生活。

後來在給胡適的書信中，陸小曼這樣寫道：“我還有時恨你雖愛我而不能原諒我的苦衷，與外人一樣地來責罰我，可是現在，我不能再讓你誤會下去了，等你來了可否讓我細細地表一表？願在以後最寂寞的歲月裡能有一兩知己，給我些許精神上的安慰。”

胡適

縱然理解了陸小曼的苦衷，胡適依然不贊成她和翁瑞午交往，曾經星光閃耀的一代名媛，是北京一道不可不看的風景，如今怎得淪落到這般境地？

後來到了南京，胡適給陸小曼寫了一封信，他向陸小曼提出三個要求，若陸小曼同意，他願意負擔陸小曼後半生的生活：1，戒掉大煙；2，離開翁瑞午；3，離開上海，來南京定居。

胡適最終沒有等到陸小曼的回信，她用沉默捍衛了自己最後的尊嚴，即便是窮困潦倒，遭人非議，也不願寄人籬下卑微地活著。

對於陸小曼而言，翁瑞午儼然已成為家人，微薄的收入雖需同時要養活陸小曼以及翁瑞午的妻兒，但即便窮困潦倒，翁瑞午對陸小曼的照顧依舊無微不至，面對這樣的家人，陸小曼又怎能捨得離開他呢？

晚年的翁瑞午與陸小曼

與翁瑞午同居後的陸小曼，深知自己對翁瑞午的家庭造成了巨大傷害，總是一有機會，便對翁瑞午的妻子和孩子們做一些補償，而她同意與翁瑞午在一起的條件，就是翁瑞午不能與原配妻子陳明榴離婚。

縱然在陳明榴離世後，陸小曼依然沒有答應翁瑞午的求婚。

陸小曼與翁瑞午就這樣相守陪伴了三十年，直到翁瑞午病逝，她依然沒有褻瀆自己的愛情，孑然一身。

而對於翁瑞午來說，雖然沒有一紙婚約，但這三十年的朝夕相處，莫不是最長情的陪伴，還要奢求什麼呢？

翁瑞午夫婦和孩子們

翁瑞午離世後，陸小曼失去了經濟來源，只得找了一份文職工作來養活自己，對於習慣了奢靡生活的陸小曼來說，這無疑是巨大的改變。

直到晚年，陸小曼再沒有接受胡適的接濟。

臨終前，陸小曼給胡適寫了最後一封信，希望胡適可以說服徐志摩的家人，允許她死後和徐志摩合葬在一起，這個女人終是忠於了自己的愛情。

唯一遺憾的是，在其離世後，徐家人沒有同意陸小曼的請求。

縱觀陸小曼的一生，愛過，恨過，風光過，失意過。

世人的讚美、非議、排斥、指責，缺少了哪一個都不能活成獨一無二的陸小曼。

晚年的陸小曼

晚年的陸小曼枯瘦如柴，眼窩深陷，全然沒有了年輕時的美貌，但她依然是被徐志摩愛了一輩子的陸小曼，依然是那個讓無數男人幻想了一輩子的陸小曼，人生如此，不枉在世上走這一遭。

切莫說歲月不饒人，她又可曾饒過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