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大病3個月後,留下遺書:五七時念經,壽材須好,與魯迅合葬

朱安大病3個月後,留下遺書:五七時念經,壽材須好,與魯迅合葬

圖為朱安

朱安於1947年初開始發病,先是因為血液流通不暢,兩腿日漸冰冷。

後又因年老體衰,再加上多日水菸袋的侵襲,她的下半身逐漸浮腫起來。

時值冬季,朱安一開始並沒有過於關注此事,她只覺是天氣嚴寒,自己也沒有柴火,才會這樣。

但後來,待到春暖花開之際,朱安已大病3月有餘,卻是並未減輕,反而有著愈演愈烈的趨勢。

此時,朱安頓感自己時日無多,再加之大先生(魯迅)與周老太太(魯迅母親魯瑞)已然仙逝,她的心中,也逐漸升起些許無力之感。

朱安大病3個月後,留下遺書:五七時念經,壽材須好,與魯迅合葬

朱安晚年照片

朱安便喚來家中僅剩的一名保姆,由自己口述,斷斷續續地“寫”下了遺囑。

也許是民國女子最喜宣告,於遺囑中,朱安也向世人宣告了三件事:與魯迅合葬、壽材須好、至“五七”時給她念點經。

雖說魯迅並不喜歡朱安,但朱安卻受“嫁雞隨雞 嫁狗隨狗”的影響,與魯迅一起,開始慢慢地喜歡上了佛教。

魯迅與佛教結緣是因自己年少之時的經歷,雖說後來魯迅選擇了修習醫術,轉而進軍文學,但佛法的影響,卻是一直體現在他的身上。

在先生的散文詩集《野草》中,一篇接一篇的文章,向眾人訴說著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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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先生

而這些故事,又被魯迅交織在了一起,讓人應接不暇,這也像極了佛法中的“緣生”與“緣滅”。

後來,雖說魯迅沒有久居朱安身邊,但因家在北平,亦因魯迅母親魯瑞的影響,即使朱安大字不識一個,但也極喜歡下人為自己誦讀經文。

以至於在其晚年,雖說身邊僅剩一名保姆,朱安也常常聽那人為自己誦讀經書。

而至於為什麼周家僅剩一名保姆,則是需要從魯迅逝世後開始說起。

1936年,魯迅病逝於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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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位於北平的周家眾人聽聞噩耗後,除卻對魯迅的悼念外,他們更多的是考慮自己未來的前景。

魯迅父親逝世於1896年,從那以後,周家倒了頂樑柱,只能憑藉著祖上餘蔭艱苦度日。

後來,隨著紹興城周家祖宅的變賣,雖說他們也因此獲得了一些資金,但其中的大部,皆是成為了購買新住宅之資。

此時魯迅已在社會上有了一定的地位,故雖說家境貧苦,但最少還不至於忍凍捱餓。

後來魯迅與周作人分居,魯瑞與朱安想都沒想,就一直跟隨著魯迅四處輾轉,直至最終,他們一家三口於西三條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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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照片

其實在魯迅最初搬出家門的時候,手頭沒有足夠的金錢,所以他只能帶著母親與朱安一起於磚塔衚衕暫時找一間房子居住。

磚塔衚衕的房子很小,甚至還是魯迅租賃的房子。

也就是在這裡,魯迅與朱安“親密”地生活了9個月的時間。

這9個月,是魯迅生活中最為難熬的日子,卻是朱安最開心的日子。

在離開八道灣(魯迅買下的住所)之時,魯迅曾經問過朱安這樣一個問題:我們馬上就要搬走了,你看你是繼續住在這裡,還是回到紹興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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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魯迅心中,他很明顯地給了朱安兩個選項,回孃家,還是與周作人他們在一起。

但是朱安卻是沒有聽從魯迅的建議,反而選了第三個選項:與魯迅在一起。

雖說這是朱安對愛情堅定的選擇,但在魯迅心中,他並不這麼覺得。

可是既然朱安已經對此事有了答覆,魯迅就只能帶著朱安一同離去。

即便如此,魯迅卻是依舊不想與朱安有著過多交流。

他與朱安結婚,完全是因為聽從了母親的安排,但他本人,卻是一點也不喜歡朱安,恰如,當初不喜歡醫學一般。

朱安大病3個月後,留下遺書:五七時念經,壽材須好,與魯迅合葬

在新思想的洗禮下,魯迅討厭封建思想的壓迫,也討厭被封建思想洗禮的人,即使那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魯迅心中不明白,為什麼母親這麼開明的一人,要為他尋找一名封建女子為妻。

魯迅更不知道,朱安為什麼要一直跟著自己。

於是,在磚塔衚衕時,他們二人便交流甚少,魯迅不願張口,朱安也與魯迅沒有共同話題。

直至後來,魯迅借款,與北京城的西三條衚衕,買下了一件小型的四合院,他們一家才算是定居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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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於故居

每日,除卻照常的例話外,魯迅與朱安很少交流。

甚至於院子中,魯迅將主院中僅有的房屋交由母親與朱安居住,自己則是在後院中,另尋一間房屋居住。

西三條的房子自然不能與八道灣的房子比,八道灣的房子屬於“三進”的房子,所以自然之間,魯迅就可以極少見到朱安。

但西三條的房子,卻是隻有“一進”,除卻主房、廚房、下人雜役的房間外,魯迅只能選擇與朱安住在一起,或者居住在後院。

最終,魯迅選擇了後院。

在西三條的後院中,魯迅經歷了“女師大風潮”、“三一八慘案”,也是在這裡的居住期間,他結識了許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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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與許廣平

魯迅在西三條居住了兩年後,便選擇了離開北平,南下前往廈門大學任教。

而朱安,卻是在此度過了餘生23年的時光。

雖說如此,但因魯迅一直在外工作賺錢,所以周家的財政也沒出現過什麼較大的困難。

即使有一段時間,魯迅沒有往北平寄錢,但卻是有著北新書店的支援,周家眾人也沒有到了要斷炊的地步。

而北新書店選擇支援周家的原因,其中大部分,皆是魯迅出版作品的版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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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新書局出版的《吶喊》

於是,魯迅的逝世,對周家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彷徨之中,朱安一時失去了所有的辦法,最終,她只能選擇向遠在上海的“妹妹”寫了一封信。

朱安的這位妹妹是許廣平,同樣她還有另外一重身份,魯迅獨子周海嬰的母親。

魯迅在離開北平後不久,便開始了與許廣平的同居生活,直至逝世,亦是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

於是,朱安便將自己最後的希望,寄在了許廣平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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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許廣平

“許妹與餘同一宗旨同一際遇,同甘共苦扶持堂上,教養遺孤。”在信件中,朱安自來熟地將許廣平稱為許妹,並邀請她一起前往北平生活。

不知許廣平見到這封信時將會是什麼感受,總之,最後的結果是她拒絕了朱安的邀請,並透過周建人,將這一想法告知了朱安。

當魯瑞與朱安得知許廣平的答覆後,瞬間失了神。

因之前魯迅的影響,她們極其害怕許廣平就此將她們“拋棄”。

魯迅三弟周建人素來清貧,工資僅僅是能照顧自己;二弟周作人雖說有些許成就,但卻因為家中妻子過於奢侈,所以手上能支配資金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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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左)與弟弟周作人(中)、周建人(右)

再加之魯迅與周作人失和,朱安並不想就此折了大先生的面子,前去求他援助。

至於外出賺錢,兩名喪失了夫婿的寡婦,再加上小腳的影響,去哪裡都不會有人肯要。

故此,她們真的急了起來。

正當二人毫無辦法之時,突然又收到了許廣平寄來的一封書信。

於信件中,許廣平提出了想要處理魯迅版權的想法,希望可以得到親屬的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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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與許廣平、周海嬰

朱安與魯瑞收到此信件後,當即向許廣平表示了同意。

她們知道,倘若許廣平接手了魯迅的事情,那麼就代表著她亦要接手對自己的供養關係。

於是,從此以後,周家又有了源源不斷的“收入”,其中大部皆是魯迅的版稅。

而北平城的周家,因為這筆錢,加上之前的些許積蓄,也算是存活了下來。

但後來,隨著北平的淪陷,加之華北地區的日益丟失,物價也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上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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淪陷的北平城

往日存下的積蓄,很快就變成了“廢紙”一般的存在,甚至許廣平所寄來的一些銀錢,也難以抵制日漸瘋漲的物價。

在1937年之前,50元錢可抵半月工資;但在這之後,卻是連1斤生米,也難以購買。

而對於此,雖說許廣平也有心想要贍養魯瑞與朱安,但卻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許廣平也有自己的家庭,家中也有父母需要贍養,而周海嬰,也正是需要花錢的年紀。

最終,許廣平下定決心,給同在北平的魯迅二弟周作人寫了一封信,請他一起贍養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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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廣平(右)與周海嬰

而對於魯瑞而言,早在魯迅逝世的時候,她就曾經對周作人說過:“老二,以後我全要靠你了。”

但沒想到,周作人回答她的,卻是“我苦哉,我苦哉。”

於是,魯瑞決意,即使以後生活再困難,也決不向周作人開口。

周作人亦是,雖說自己於政府中覓了一個職位,但並沒有給母親送去過多銀元。

直至許廣平開口,周作人才向西三條送去了50銀元,雖這大抵只能夠一人的足月開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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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母親魯瑞

周作人的意思很明顯,讓我贍養母親,可以;但是照顧朱安,卻是不行。

雖說如此,因為有著周作人的援助,周家的生活暫時緩了回來,最起碼,可以供足每日的開銷。

後來,隨著物價的接連飛漲,周作人給予家中的銀錢也是一直在增加。

但卻是由於魯瑞的突然逝世,周作人一時之間想斷了給西三條的援助。

所幸,朱安及時拿出了魯瑞的遺囑,他才放棄了這個想法,轉而繼續負擔起朱安每月的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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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安(右)與魯瑞(左)

時至戰爭後期,每月周作人給予朱安的金額,已經變成了每月200元,但這依然不能供足周家的開銷。

周作人也知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於是他便直接向朱安建議,教他出售魯迅的藏書,來換取果腹之食。

1944年8月25日,《新中國報》刊登一則訊息:《魯迅先生在平家屬擬將其藏書出售,且有攜帶目錄,向人接洽》

一時之間,舉國譁然。許廣平雖身在上海,聽聞此事時也是大為震驚。

她當即向朱安致書:希望她不要賣書,並將此作為魯迅遺產保留下來。至於生活上的困難,自己則會盡全力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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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許廣平

在信件的最後,許廣平亦是將周海嬰搬了出來:“海嬰今年算是十五歲了…時常問起你…我們總想來看望你的。”

雖然信件寄了出去,但許廣平還是對此事仍不放心。

而後不久,她便向《申報》發表宣告,號召一起保護魯迅先生的遺產。

同時,她還封鎖了所有可以出售圖書的官方渠道,期望可以將藏書保護下來。

所幸,到了後來,朱安幡然醒悟,選擇不再出售魯迅的藏書,而是細心將其保管了起來。

朱安大病3個月後,留下遺書:五七時念經,壽材須好,與魯迅合葬

後來隨著戰爭勝利,周作人因為就任偽職,而被判處監禁,朱安瞬間失去了大部的生活來源。

彼時,雖然有著許廣平的協助,但在物價飛漲的環境下,魯迅的版稅並不夠朱安一人開銷。

以至於一段時間,朱安所吃的飯食,僅僅是“湯水似的稀粥,桌上碟子裡有幾塊醬蘿蔔”而已。

而後,直至朱安逝世,她的生活,依舊如此。

朱安大病3個月後,留下遺書:五七時念經,壽材須好,與魯迅合葬

報紙上刊登朱安去世的死訊

故此,在朱安的三項遺囑中,人們所能給予她的,也僅僅是可以幫她誦經而已。

至於與魯迅先生合葬之事,朱安等到了結果是,於京郊周作人家的墓地旁,再為朱安挖掘一座新墳。

至死,朱安依舊沒有找到心心念唸的大先生,反而還是,陪伴在了周老太太魯瑞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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