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留給妻妾的遺囑,到底是浪漫,還是沒有人性?

在古今帝王將相的遺令裡,曹操的遺令是非常特別的。就像魯迅說的:“當時的遺令本有一定的格式,且多言身後當葬於何處,或葬於某某名人的墓旁,曹操獨不然,他的遺令不但沒有依著格式,內容竟講到遺下的衣服和伎女怎樣處置等問題。”

成語“分香賣履”,就出自曹操遺令。

曹操留給妻妾的遺囑,到底是浪漫,還是沒有人性?

曹操遺令,原文是這樣的:

吾婢妾與伎人皆勤苦,使著銅雀臺,善待之。於臺堂上,安六尺床,下施繐帳,朝脯設脯糒之屬。月旦、十五日,自朝至午,輒向帳中作伎樂。汝等時時登銅雀臺,望吾西陵墓田。餘香可分與諸夫人,不命祭。諸舍中無所為,可學作履組賣也。

大意是說,我的婢妾和歌舞藝人都很辛苦,就讓他們居住在銅雀臺,好好安置。在銅雀臺的大廳上放一張六尺的床,掛上帶穗的帳子,早晚食物都要供奉干肉、乾果、乾飯之類,每月初一、十五,從早上到中午,要朝著帳子歌舞。你們要時常登銅雀臺,看望我西陵墓田。多餘的香分給諸位夫人,不必用來祭祀。各房的人沒事可做,可以學著做帶子、鞋子去賣。

成語“分香賣履”,用來比喻臨死時對妻妾的愛戀之情。聽起來似乎很浪漫。

曹操遺令裡提到的“婢妾與伎人”,數量多少,不詳。但應該是很多。

曹操留給妻妾的遺囑,到底是浪漫,還是沒有人性?

伎人,指的是有技藝的樂伶歌女等,不是後人所稱的娼妓。婢妾另有版本作“婕妤”。下文又提到“諸夫人”,這樣銅雀臺的女人,加起來不知有多少。

後人看曹操遺令,評價不一。有些人很欣賞。金性堯現在評價:“ 曹操的遺囑,是古今帝王將相當中最人性、最坦率的一篇表白,包括對自己行事風格的省思、喪事的細節安排、後宮婢妾何去何從、子弟如何謀生等等,盡在其中。由此可見曹操性格里仁厚、體貼、細膩的一面。”

但有人不以為然。司馬光以陰謀論來看待。且以識破這個陰謀而引以得意。明代孫能傳撰《剡溪漫筆》有這麼一則,說司馬光曾對弟子劉元城表示:“昨看《三國志》,識破一事。”

司馬光識破了什麼事呢?《剡溪漫筆》上這麼寫:“曹操身後事,孰有大於禪讓?遺令諄諄百言,下至分香賣履,家人婢妾,無不處置詳盡,而無一語及禪代事。是實以天下遺子孫,而身享漢臣之名。”

也就是說,對曹操而言,還有什麼比漢朝皇帝禪讓給曹氏更重要的呢?但曹操遺令立一字不提禪讓,只說些有的沒的,只擔心“家人婢妾”,這事太不尋常了。司馬光認為,曹操故意這樣講,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而真正的用意則是:把天下遺留給子孫,自己享有漢臣的名聲,免得後人說閒話。

蘇東坡一向討厭曹操,對曹操分香賣履也沒有好感。他在《孔北海贊》一文說:

世之稱人豪者,才氣各有高庳,然皆以臨難不懼,談笑就死為雄。操以病亡,子孫滿前而咿嚶涕泣,留連妾婦,分香賣履,區處衣物,平生奸偽,死見真性。世以成敗論人物,故操得在英雄之列……

這段話其實就一個意思——曹操要死了還婆婆媽媽的,在蘇東坡的眼中,曹操是不及格的。比不上孔融。在他眼中,孔融是龍,曹操是鬼。

曹操心機雖然一直都很深沉,但如果瞭解曹操浪漫的一面,瞭解他兒女情長的性格,大概不會怎麼同意司馬光的看法。

然而另有一種看法,不得不提出來。

天行健撰寫的《清算品三國》,對曹操在遺令裡顯露的心態不以為然。他認為,曹操流露出對生活的眷戀和對她們的感情,“那些失去了男人的女人們,可能有幾十人,也可能上百,孤孤單單地住在銅雀臺上,每日兩餐都要向那張空床上供,初一十五還得對著那張空床歌舞。生活有困難,可以編點絲帶草鞋之類的東西去賣。活著,你們要陪我;死了,你們也得守著那張冰冷的空床。這表現的是眷戀還是自私?是纏綿還是沒有人性?

曹操留給妻妾的遺囑,到底是浪漫,還是沒有人性?

是眷戀還是自私?是纏綿還是沒有人性?

在兩性平權的當代,這個問句,給我們更多的思考的空間。

附帶一提。《三國志。武帝紀》所記載的曹操遺令,並沒有交代分香賣履,處置家人婢妾等家常瑣事。只有這幾句正經八百的軍國政事:“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葬畢,皆除服。其將兵屯戊者,皆不得離屯部。有司各率乃職,斂以時服,無藏金玉珍寶。”

裴松之的注也沒有補到分香賣履的記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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