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 · 散文】父親的從軍夢

高考失利那年，父親執意讓我從軍。可我向來閒散自由慣了，怎會心甘情願聽從他的安排。為此，我和父親爭辯了一番。

父親苦口婆心，從各個方面跟我講述從軍的好處。“既然這麼好，為什麼你當年不去？”我隨口一句反駁，恰恰擊中了父親的軟肋，他不再嘮叨了。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回憶著之前的爭吵，驚覺自己好像從未了解過父親。他幾乎從未主動跟我談起自己的過去，曾幾何時我向他問起，想聽聽他年輕時的故事，可他笑著告訴我：“爸爸只是一名保安。”

晚飯時，父親值班不在家，我忍不住問母親：“我爸為啥這麼想讓我去當兵？”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跟我講述起父親的故事。

父親讀高中時，是全校出了名的“飛毛腿”，100米短跑常居學校榜首，還曾創下12′2″的全校紀錄，是鄉里聞名的運動健將。就連體育老師都誇讚，他未來一定會成為一名運動員。

可惜父親志不在此，縱使短跑天賦不錯，但他從未考慮朝著運動員的方向發展，一直夢想著從軍。然而事與願違，他曾先後兩次參加入伍體檢，第一次因為身高差了2釐米，沒能透過；第二次，他的體重輕了2公斤，不符合標準，再次被淘汰……後來，父親在學校找了份保安的工作，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你爸呀，一直想當兵，可惜沒當上。你現在剛好有這個條件，如果你當了兵，也算圓了他的心願……”母親的話，讓我開始反思自己的任性。之前，在父親一次次勸說下，我不是沒有動搖過，可說到底，我還是對部隊嚴格的紀律、高強度的訓練心存畏懼。

“當兵後悔兩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父親當了半輩子的保安，守衛著學校安寧，支撐起家庭重擔，只希望我能替他完成那未竟的夢想，彌補年少時的遺憾。可我表露出的態度，說出的話，卻揭開了父親的傷疤。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我主動請求父親帶我去縣武裝部報名。他很是驚訝，反覆試探我從軍的決心。最終確認後，他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在父親的見證下，我經歷了政審、體檢等環節，如願成為一名光榮的火箭軍戰士。

“爸！我三公里跑進11′30″了，能跟你當年比嗎？”“爸！我成為單位的新聞報道員了。嘿嘿，在這也能發揮我的所長……”每次與父親影片通話，我總會與他分享自己的收穫，事無鉅細，樂此不疲。而父親每次都只是笑著聽我講述部隊生活，很少說話。可我能感受到，父親對我的成長與進步由衷的高興。

去年第一次休假回家，我沒提前給家裡人打招呼。火車到站才下午3點，我尋思父親還沒有下班，便直奔他的工作單位，想著我的突然出現一定能給他一個驚喜。

我悄悄溜到父親辦公室門外，透過窗戶，窺見父親端坐在電腦桌邊。我在窗外仔細端詳著父親，才發現他深陷的眼窩下，眼神不再明亮，原本濃郁的黑髮中點綴著些許花白。我不禁心酸，是父親指引我走向軍營，在部隊中不斷進步、茁壯成長，我也逐漸成了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歲月滄桑，卻改變了家裡“頂樑柱”的模樣，父親確確實實老了。

“嘭！”我一把推開房門，笑著喊道：“爸！我回來了！”父親見到我，先是一愣，旋即起身，拉著我的胳膊，又是高興又是埋怨：“回來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又黑又瘦的……身體倒是結實了……”

他開心得像個孩子，拉著我在學校裡到處轉悠，回憶過往點滴趣事。“你看，你小時候從這花壇上摔下來，哭得稀里嘩啦的……”“還記得那個地方嗎？以前擺著乒乓球桌，你可喜歡打乒乓球了……”父親走在前面，他的身板挺得筆直。

“爸，你這‘保安’當得很成功，學校這麼多年都沒出過事故。”我跟上父親，調侃了一句。

“唉！學校的‘保安’算什麼？你是國家的‘保安’，你可比我強多啦。”

落日餘暉，清風徐徐。父子二人，有說有笑，並肩同行……

作者：伍恆陽

主播：夏道遠

夏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