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茸，容易被看成破爛貨，松茸在生命最後一程，也處於代謝中

這些松茸，容易被看成“破爛貨”。

菌柄根部，經採山人暴力拽扯，造成撕裂，菌帽頂部，被鳥啄出坑洞，原本菌柄上的一道小口子，運輸途中，短短一天時間，就產生變化，原本菌膜綿絲未破，顛簸一天之後，撐開了。

松茸在生命的最後一程，也處於代謝中。

其實它們結實硬錚，捏起來幹而軸，沒有蟲蝕，裡頭毫無蟲子造成的軟化和流液，“肌體拉傷”更能顯示強健。

而圖三那個歪頭扁腦的，是生於石縫中。

這些松茸從採山人的手上到山上的凍庫，迅速降下菌溫，再於山下的凍庫中轉，轉而上冷鏈車，連夜從山腳到縣城，最後奔赴城市。

第二天，我穿著細絨外套和運動長褲，戴著冰櫃裡拿出來的手套，在十幾度的庫房裡撿選。

明年，很想去薩德那邊的大山，讓大家看到一棵松茸是如何天生天養，沐浴在怎樣的風雨裡，而不僅僅只跟它在包裝盒和餐盤中謀面。

回成都，暑氣驟升，人人在火焰山裡走。陳麒予在雙林北橫路的火鍋店正中坐著，手撐在兩個膝蓋殼上，見我目光越過她頭頂，在堂子裡掃視一圈，就是沒回旋到她身上。

她就把手杆支起來了，像上課舉手發言，有氣無力喊了聲，這裡啊，這裡。

鍋已經燒漲了。紅浸浸的底料託著幾塊煮熟脹大的鴨血，熬了起碼一刻鐘有餘，這個時候的滋味已經爬上了一個坡。

我說，咦？好香啊。——又拿筷子趕了趕湯麵上的油，說，這家店哪個開的？油拉得有水平啊。

陳麒予像兩天沒睡似的打著呵欠，說，不然我怎麼會喊你在成都吃火鍋，那必然是有名堂。大龍的料。

大龍，我在重慶吃了小十年的火鍋。

那路邊的爛棚子火鍋，想起來都不堪入目。桌子紅漆脫落大半，油浸入骨，滿地滿坑的劣質餐巾紙在收檔之前不會清掃，翻過幾臺之後，紙巾坨坨能把食客的腳都淹掉，耗子肥碩，在其間徜徉大過，毫無懼意。

眾人擠在巷子裡頭，滿頭滿臉浸在餈粑海椒香料的濃郁香氣裡頭，燙麻辣牛肉，燙雙匯火腿腸，燙品質一般的毛肚，燙老梗子海白菜和風華正茂的豬腦花。

眼前這鍋料，跟我記憶中的大龍別無二致，即使換到成都，油料比例都不改手，煮上一個多小時，依然鮮紅閃亮，香味不減。

這兩三天，在家閒著，拖地，整理衣櫃，想下一篇稿子的開頭，吃茶，吃西瓜，衝茉莉龍珠或者掛耳包來喝，錯峰出去見朋友，每天等著從甘孜沙德發過來的松茸，自己吃了些，邀人吃了些，涮雞湯，拿青椒和臘肉來炒，想些有的沒的，睡前看動畫片。

老袁昨天問，松茸你涼拌著吃沒？我說，沒。他發了一段他弟在山裡的影片給我。——那個面板黝黑的採山年輕人，採摘時帶傷了一窩矮過小指的幼茸，已然是活不成，用水衝一衝，便直接放入了口中。

畫素很差，表情模糊，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那麼美味鮮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