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鵬論:皆以赫拉克利特為師 尼采卻走到了黑格爾的反面(上)

人,總是在現在向未來、在沒有向擁有,期望著,將現在的、沒有的自己向前拋擲,橫渡虛無,成為未來的、理想中的、擁有的自己。

——坤鵬論

雖然,人類執著地尋找著確定性,但是,人類的本性卻是善變的,痴迷變的。

而薩特對此的解釋是,因為,人=“自為”+“自在”的綜合體=真實性+超越性的綜合體。

“人始終處在自身之外,人靠把自己投出並消失在自身之外而使人存在,另一方面,人是靠追求超越的目的才得以存在。”

簡單講,人,總是在現在向未來、在沒有向擁有,期望著,將現在的、沒有的自己向前拋擲,橫渡虛無,成為未來的、理想中的、擁有的自己。

因此,提出萬物流變的赫拉克利特,即使只留下些許著作殘篇,依然不僅深深吸引著黑格爾,而且還讓尼采、海德格爾等大哲學家受益匪淺。

今天,坤鵬論專門講講赫拉克利特對尼采的深刻影響。

如果你對尼采感興趣卻還不太瞭解,可以看看我之前所寫過的尼采專題,以及囊括了它的存在主義大專題,都是非常適合在沒有人生方向的迷茫狀態下閱讀、思考的內容。

一、與赫拉克利特的惺惺相惜

《希臘悲劇時代的哲學》一書是尼采唯一系統闡釋赫拉克利特哲學的論著,但幾乎蘊涵了他後來學術發展的所有思想。

在這本書關於赫拉克利特的章節中,尼采這樣寫道:

“在這個人的近旁,我感到比別的什麼地方更加溫暖和舒適。肯定消逝和毀滅,這對狄俄尼索斯哲學來說是決定性的。肯定對立和戰爭,肯定生成,甚至堅決否定‘存在’———無論如何,我在這裡應該承認,他和我的思想十分接近。”

關於狄俄尼索斯,請看《我們身體裡同時住著阿波羅和狄俄尼索斯》。

簡單講,在尼采的學說中,光明和預言之神阿波羅代表著理性、秩序、節制,而酒神狄俄尼索斯則代表生命之流、混亂、無拘無束、非理性,他們在尼采的哲學中有著重要地位。

他認為,每個人身體同時存在著阿波羅和狄俄尼索斯,而人類所有的美就誕生於他們所代表的秩序與混亂的對立統一。

這裡面的道理正如坤鵬論以前講的混沌邊緣,混沌邊緣處於秩序與混沌之間,是複雜性系統最佳表現之境地,激盪著衝突、創新、興旺、湧現、發展……

赫拉克利特的哲學極富革命性,所以被尼采所喜愛,他說:“赫拉克利特永遠不會過時。”

尼采常說,一個哲學家必須是一個詩人,也是一個戰士;必須是一個懷疑者,又是一個獨斷者。

這既可以說明尼采自己,同樣也可以說明尼采所喜愛的赫拉克利特。

同樣是在《希臘悲劇時代的哲學》中,尼采用一種惺惺相惜的情懷娓娓道來:

“他的創作從不迎合‘公眾’,群眾的掌聲,或是同時代人異口同聲的歡呼。空谷足音乃是哲學家的命運。他的稟賦是最罕見的,在某種意義上是最不自然的,甚至和同類稟賦也是互相排斥和敵對的……他向著不朽的行進比任何別人更加辛勞曲折……蔑視現在和當下,這是偉大哲學天性的本質之所在。他擁有真理。”

“哲學家的驕傲是偉大的驕傲,赫拉克利特具有帝王氣質的自尊和自信,同時又具有徹心透骨的孤獨感。”

是的,就個人生存方式而言,尼采更像現代的赫拉克利特。

他們在脾氣秉性、寫作風格、待人接物、哲學成就都有著類似:

蔑視民眾;

思想尖銳獨特,評論起別人來毫不留情,不管對方是誰;

寫作簡潔明快,形象生動,慣用(故意為之)箴言式的簡短句型,晦澀難懂(注:尼采在後期較多用此風格,初始原因是身體難以長時間伏案寫作,漸漸地他喜歡上了這種寫作方式);

常常讓人誤解,被同時代的人誤解,被後來的評論者誤解;

著作都成為之後人類永不枯竭的思想源泉;

選擇了隱居或類似隱居的生活,赫拉克利特在上了年紀後完全與世隔絕,隱居山中;尼采因病30多歲就提前退休,剩下的大部分時間一個人度過,居住在歐洲風景最為壯麗的一些地方;

都瞧不上之前的思想家,赫拉克利特直接表示,荷馬、畢達哥拉斯、色諾芬尼等都沒智慧,而尼采則直接造了傳統哲學的反,否定了蘇格拉底到他之前的所有哲學家,甚至評價蘇格拉底醜,康德頹廢,道德領袖們個個滿懷怨憤;

……

二、戰爭是萬物之父

尼采繼承了赫拉克利特的“戰爭是萬物之父”的思想。

他從赫拉克利特那裡悟到了——“世界的本質是生成而不是存在。”

生成,其實就是赫拉克利特所說的對立統一,尼采這樣寫道:

“一切生成都來自對立面的鬥爭。確定的、在我們看來似乎持久的質,僅僅表明鬥爭一方暫時佔上風,但鬥爭並不因此而結束,它將永遠持續下去。萬物都依照這種鬥爭而發生,正是這種鬥爭揭示了永恆的正義。”

“一種無限可靠的判決尺度每時每刻決定著勝利垂顧何方。不同的質也是這樣彼此鬥爭的,遵循著內在於鬥爭的堅不可摧的法則和尺度。”

“人和動物的狹窄腦瓜深信萬物堅固耐久,其實它們甚至沒有一種真正的存在,在對立的質的鬥爭中,它們只是擊劍的閃爍和火花,只是勝利的光輝。”如果讓坤鵬論對這句極為精妙的話再補充些什麼,那就是在“勝利的光輝”前加上“暫時”二字。

尼采還指出,當赫拉克利特想象自己“以一個幸福的旁觀者的眼光打量運動不息的世界,打量‘現實’,看到無數對快樂的競爭者在嚴厲的裁判監護下角逐的時候,一種更高的感悟襲上了他的心頭。”

他發現,自己“不再能夠把角逐的對手與裁判彼此分離來觀察,裁判自己好像也在競賽,競賽者又好像在進行裁判。”

尼采明白了,這就是赫拉克利特所說的:“一”就是多。

在赫拉克利特眼中,整個世界如此運轉著:在永恆的活火中,全體向個體分離,個性向全體聚合,全體“一”將自己分離到萬事萬物之個體中,而個體的萬事萬物之中分有的“一”又聚合為全體的“一”。

這個運轉是永恆的,是迴圈往復的,生生不息的。

因為,“一”分到了萬事萬物之中,所以“一”就是多;

因為,萬事萬物中都包含有分到“一”,所以,多就是“一”。

既然都是“一”,尼采認為,所謂多的鬥爭本身就是正義,因為它們都是“一”,所以,世界在本質上就是永遠多元的。

戰爭也並非戰爭,沒有誰是惡的,誰是錯的,誰是壞的,所以,這是競賽、遊戲,只有競賽者,遊戲者。

或者說,戰爭不僅是最大的慈善,也是最高的正義。

因為,世界這場戰爭的發動者、參與者、創造者、毀滅者都是“一”,而且,毀滅的本質其實只是為了生成。

從生成,從“戰爭是萬物之父”,尼采看到了一副宏大的世界生成鉅作,那裡面最鮮活、最偉大的就是生命之形成,生命之延展,生命之差異之美,尼采謂之:超人、權力意志。

本文由“坤鵬論”原創,未經同意謝絕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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