腸粉西施也會美人遲暮，壓垮中年人的，可能只是柴米油鹽

（一）

連偉大的教員都念念不忘的

“飲茶粵海未能忘”

，可見嘆早茶除了是一種飲食行為外，還是廣東人和廣東的遊客選擇的一種休閒、商務交際和精緻生活的方式。如果有人問你廣東早茶的四大天王是哪些？廣東腸粉西施是誰？你會怎樣回答呢？

這兩個問題之中的第一個，相對還容易有答案。因為在大眾的認知裡面，廣東早茶的盛名裡面，早已公認有幾款物美價廉、名聲在外的美點，是廣東早茶市的“門面”之一：腸粉、排骨、鳳爪和生滾粥。

儘管可能各地因口味不一樣，對這“四大天王”的品種不一定100%地認定，但起碼70%能夠得到認可。在廣東早茶市裡多不勝數的美點品種裡，實在是各花入各眼、各有所愛，但都不能改變大多數人的選擇。

劉姨一家曾經住過的房子，現在成了廢墟

正因為經歷了歲月長河的洗禮，依然讓廣東早茶茶市歷久彌新，更催生了一代代的從業人員……可以從青春少艾的花季，一直“活到老、做到老”的老行尊，只要有一門技術和手藝，就可以憑它一直幹到退休、甚至選擇“退而不休”：做師傅、做顧問，提攜後輩。

因此在廣東從事早茶市的從業者，不能說可以發家致富，但只要肯幹、腳踏實地的話，不愁溫飽是絕對沒有疑問的。

在我們曾經生活過的“校道巷”裡面，芸芸眾生裡面，就有這樣兩個從事餐飲行業的女性，一個我喊她劉姨、一個喊她冼婆婆。今天要說一說這兩個帶給我的快樂童年的“美人”：劉姨就是遠近聞名的“腸粉西施”。

那個年代的年輕女生

（二）

眾所周知中國四大美人分別具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美貌。而西施就是“沉魚”的代表。住在“校道巷”裡面的劉姨跟冼婆婆，都已經是已婚婦人。劉姨跟我母親年齡相仿，年長兩三歲，冼婆婆則已經兒孫滿堂，早就做了奶奶的人，但依然堅守工作崗位……

必須插播一句，介紹一下兩個“巾幗英雄”是同事關係。都是某個地方國營茶樓裡的後廚工人。劉姨跟她的姐姐一起負責守著腸粉鍋，冼婆婆負責煮生滾粥。我們這些街坊鄰居要去買早餐時都可以鑽空子……不用給別人一起排隊，前面交費後直接到廚房後門找相識的人就好了。

劉姨跟她姐姐兩個人早市時負責拉腸粉，午市可以回家休息，到晚市再出來廚房幫打雜。冼婆婆因為一個人煮粥，還因為年紀大了，做完早市就可以不用再上班。

儘管劉姨是親生的兩姐妹，但兩個人的外貌相差很遠，作為妹妹的劉姨比大劉姨漂亮得多。我們小孩子都覺得劉姨太漂亮了，跟電影上的明星一樣。

冼婆婆家住在類似的小園子裡

劉姨一家人租住的房子就在二伯母的租房旁邊，是同一個房東的產業，另外一棟房子。很奇怪在劉姨家裡有兩張黑白照片，跟現在的啊a5紙一樣大，裡面兩個漂亮的女孩子，一個疏著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子，瓜子面型，另外一個披肩長髮，帶一點卷的波浪，鵝蛋臉，比劉姨略圓滿一點。

第一次在劉姨家看到照片時，我只是覺得這兩個人都有點熟悉的感覺。直接問劉姨這兩個漂亮的姨姨是誰啊？劉姨很奇怪地盯著我看了幾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才擦著笑出來的眼淚，說這小傻瓜的眼力真不好。竟然連自己媽都認不出來……啊？

長髮那個是我媽媽，長辮子的是劉姨本尊。兩個人少女時就是好朋友。結婚後還是鄰居。因此關係很鐵。這是兩個人第一次照相，但為何我家裡卻沒看到這張照片？回家問過我父母，兩個就說搬家時弄丟了。等有閒錢時跟劉姨借照片去衝曬一張。可惜這個計劃一直沒有實現。

校道巷小門樓

（三）

“腸粉西施”的由來，是“校道巷”裡面的著名“才子”二叔公的發明。在校道巷裡有幾個是所有小孩子共用的的稱呼：“契爺”、“二叔公”、“冼婆婆”和“太姑婆”……這幾個都是校道巷裡面最年長的、最德高望重的人物。

二叔公是晚清的舉人，家裡曾經有“礦”的。後來經歷戰亂和天災人禍，大部分家人已經移民海外，二叔公說什麼也不願意背井離鄉，在妻子病故後，一個人辛苦熬大了獨生兒子。

二叔公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平時就是一個文質彬彬、出口成章、又風趣幽默的老爺子。退休、兒子也成家後就更加瀟灑……也不跟著兒子一家人去廣州生活，而是一個人守著祖屋，自得其樂。

有一個夏天的晚上，家家戶戶都搬出小板凳聚在巷子里納涼，一邊說說笑笑聽二叔公扮說書先生一樣講戲文-那個時候還沒有人買得起電風扇，空調更加是天荒夜譚的物質。

這是二叔公住過的房子

在二叔公講到粵劇《范蠡獻西施》劇情故事時，劉姨剛剛才從外面回家，經過我們這個圍坐一起的小圈子進了家門。二叔公突然問我們幾個：“剛才跟你們說的是遙遠的越國美女西施的故事，你們知道近在眼前也有西施嗎？”

我們當然是搖頭晃腦地說不知道、不認識。又催二叔公趕緊說出“眼前”的西施在哪裡呢？二叔公不慌不忙地搖著他那把大葵扇，喝了一口水，才拖長聲音說：“你們想見西施？叫寶蓮回家找她的媽媽出來就是了！”寶蓮姐姐是譚姨的女兒。已經讀三年級了，在我們這個小圈子裡面，屬於大孩子了。

我們鬨堂大笑：“二叔公騙人的，明明沒有西施還來糊弄我們……”二叔公嚴肅起來：誰說我騙你們啦！寶蓮她媽在剛剛出來工作時候，已經是遠近聞名的“腸粉西施”-而且是獨一無二的，你們還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子，都知道啥呢！

後記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便知道劉姨是個美麗的人物，但似乎外表漂亮並沒有給劉姨的生活帶來任何好處，似乎劉姨一家人的生活比我家更艱難－－－－劉叔身體並不好，生病請假在家裡休息的時間比上班還要多。我們從劉姨總是很疲倦、又越來越消瘦的背影可以看到，劉姨過得並不快樂。

（校道巷小人物故事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