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枚軍功章的背後,都是一場九死一生

作者

/王強

“小湯誒,你變成老頭子了,我也變成老頭子了。”抗美援朝老戰士任紅舉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智慧手機,影片通話的那頭是多年未見的戰友。

任紅舉一開始沒有認出湯重稀,他遲疑了一會兒,才切換成湯重稀的家鄉話喊出了他的名字,“他在我心裡還是小孩子的樣子,”他解釋道,現在兩個人都已經白髮蒼蒼。

這一幕出自正在影院上映的抗美援朝紀錄電影《1950他們正年輕》,排片少得可憐,上映三天後,票房只有106。9萬,但他們毅然決定把影片所有收入22。7萬元全部捐給幫扶志願軍老兵的公益組織。

每一枚軍功章的背後,都是一場九死一生

終於有這樣一部電影,關注到抗美援朝倖存者們的現狀,讓他們在這部影片裡敞開心扉,向大眾傳達自己的聲音,在生命的尾巴留下小小的註腳。

抗美援朝對我們來說是一段歷史,對他們而言卻是所有的青春。有人永遠在二十歲長眠,倖存者們也伴隨著戰爭留下的傷害度過了餘生。

到今天,在眾多博主和自來水的呼籲下,排片率終於有所上升,但也僅有1。7%。我們真誠地推薦這部影片,希望能有更多的觀眾走進電影院,瞭解歷史,關注老兵。

“每一枚軍功章的背後,都是一場九死一生。”

導演宋坤儒和他的團隊花了將近四年的時間,拍攝了26位中國人民志願軍,完成了這部紀錄電影《1950他們正年輕》。“拍紀錄電影很難,但是比起這些老兵們的經歷,拍攝紀錄電影其實並不是太難。”導演說道。

每一枚軍功章的背後,都是一場九死一生

與其他的抗美援朝的紀錄片相比,《1950他們正年輕》選擇放棄了宏大的敘事線和詳盡的戰爭背景,“與其說是關於抗美援朝,不如說是關於抗美援朝中的人。”

這部電影中除了一小部分真實的戰爭素材,更多的是老兵們的對於抗美援朝的追憶。他們上戰場時不過十五六歲,現在已經兩鬢斑白,有不少老兵是殘肢,面板上留著彈痕。有人硬朗樂觀,也有人已經消瘦落寞。

每一枚軍功章的背後,都是一場九死一生

“每一枚軍功章的背後,都是一場九死一生。”他們對這句話感同身受。這些老兵們來自五湖四海,操著不同的口音,穿上軍裝,來到戰場,成為了文藝兵、偵查員、軍醫、衛生員等等。

相同的一點是,這場戰爭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的命運。他們跨過鴨綠江,到了朝鮮見到美國各式各樣先進武器之後,在心裡倒吸一口涼氣:如果這些坦克開到了一馬平川的東北,那豈不是暢通無阻。

這是一場為祖國人民的戰爭,在槍炮的夾擊中,肉體凡胎顯得脆弱無比。在那裡作戰,他們把靈魂已經掛在了上空。他們說:“穿上這身軍裝,命就不是自己的。”

每一枚軍功章的背後,都是一場九死一生

汽車兵王仁山說:“活著幹,死了算”,這是當時的信條。他們從來不攢東西,發下的獎品食物今天就會立刻吃掉,因為這是戰場,“今天還不知道明天在不在呢。”

對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但他們無法不為戰友們的逝去悲痛,尤其是在戰場上,許多士兵都沒能完好無損地離開。

每一枚軍功章的背後,都是一場九死一生

志願軍老兵聊到抗美援朝,很少講述自己與死神擦肩的瞬間,在他們的記憶裡,永遠住著在那片土地失去生命的戰友。

黃繼光的戰友周繼成仍然記得那場慘烈的上甘嶺戰役,黃繼光已經負傷但用盡最後的力氣衝上去堵住了槍口犧牲,周繼成說他此後的生命是為黃繼光和所有犧牲的同志們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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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兵任紅舉記得有一個文藝兵右腿已經沒有了,辮子梢上掛著碎肉,她好像已經不知道疼痛,一滴眼淚也沒掉,甚至唱起了歌“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

認識的教導員去世前交代任紅舉,他的上衣口袋裡面有一枚銀元是留給妹妹的,口袋整整齊齊留著家裡的地址。任紅舉砍下了一塊樹皮用鋼筆寫上了他的名字李振唐,插在埋葬他的土地上。其實這樣做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用,但是人死要有名有姓,任紅舉說,“這是我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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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員郭瑞錚和四個要好的夥伴趁著天氣好在互相捉蝨子,美國的轟炸機突然出現在空中盤旋,她最要好的朋友就死在她的面前。“她叫黃大菊。”奶奶一直記著她的名字。

瀋陽抗美援朝烈士陵園裡的烈士英名牆上,鐫刻著197653名烈士的名字。對於這些志願軍老兵來說,這不是數字,是真實存在在他們生活中的鮮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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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大多數不願回憶那段往事,將他們封存起來。白清林爺爺說,“那會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感情,我們是戰壕裡,生死攸關的感情。”

“他們相信未來,我們才擁有現在”

影片沒有嘗試去完成一篇可歌可泣的史詩,而是將目光投射到老兵們的私密的情感與往事,甚至一些細枝末節無關乎戰爭勝利的小故事。

有一段時間志願軍軍隊他們與美軍的戰壕相距不遠,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咳嗽聲。大家要喝水,只有去炸彈坑裡舀水。

一開始一方的人去打水,另一方就偷襲,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大家都需要新鮮的水生存下去。久而久之,兩方士兵也達成了一種約定俗成的共識,就是打水時停止交戰,兩方人馬錯開時間、輪流去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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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這支紀錄片,我們更真實地瞭解到戰爭的殘酷,見證了他們他們在槍炮裡生存、偉大無私的一面,也看到了他們本能的恐懼和遺憾,還有年少時候的夢想。

我們覺得他們是英雄偉人,影片告訴我們他們在那個年紀也曾是孩子,影片影象留下了他們笑容燦爛的合影,他們演奏樂器載歌載舞的樣子。如果是生在和平年代,大多數的他們還在家庭的庇佑之下,有著文藝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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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紅舉與湯重稀在數十年後的影片通話裡,仍然沒忘記問他,現在還拉琴嗎?

湯重稀回憶起那時朝鮮剛剛下過雪一片白茫茫,美國的飛機就在頭頂盤旋,他們趴在軍大衣下面,露出白色的裡子作掩護。

每一枚軍功章的背後,都是一場九死一生

他說他有一點私心,他想做手風琴演奏家,想緊緊護住自己的雙手。但就是這麼湊巧,就在他嘗試著把手蜷縮到胸前時,右手被子彈擊中了。湯重稀活下來了,但是他失去了一隻手,演奏家的夢也就此破碎了,再也拉不了手風琴。

他們也會有爭執,薛英傑就因此遺憾終身,薛英傑與一名要好的戰友在車上發生了爭執,老戰友將薛英傑往裡推了一把,自己坐在薛紅傑常坐的位置上。但他們沒有想到美軍的飛機再次出現,子彈忽然落在那個位置,奪去了老戰友的生命。

每一枚軍功章的背後,都是一場九死一生

薛英傑對此耿耿於懷,他總覺得這個莫名的巧合是老戰友代替了他赴死,“我不願想這個事。我一想這個,鼻子發酸。”

2013年,中韓兩國達成了中國志願軍烈士遺骸迴歸中國的共識,2014年至2020七年間,716位中國志願軍烈士遺骸歸國,離開祖國60多年的烈士英靈終於得以回家。

薛紅傑去了丹東、瀋陽的烈士陵園,都沒有找到戰友的名字。說起這件事他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他當時答應了老戰友要帶他回家卻沒能履行承諾。“我寧可什麼都不要,也要把我戰友的骨骸給找到,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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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公映的前一天,第八批在韓中國人民志願軍烈士遺骸及遺物開始向國內運輸,不知道這裡會不會有薛英傑爺爺心心念唸的那個人。遺憾的是,今年四月,薛英傑爺爺病逝,他在臨終前依然惦記著那名老戰友的骨骸,期盼著他早日迴歸故里。

七十年過去了,山河已無恙,但他們曾經的付出應當被銘記,正如片尾字幕所言:他們相信未來,我們才擁有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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