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不得：國家崛起需要數代人接續奮鬥，方能修成正果

有人說，培養一個貴族，需要數代人共同努力。同樣的道理，一個國家的崛起，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需要數代人長期接續奮鬥，方能修成正果。

西漢賈誼在《過秦論》中說，秦始皇“奮六世之餘烈”而統一天下，可見秦國統一天下殊為不易，是數代人共同努力的成果。實際上，在秦統一天下之前的晉國內部權力更替以及田齊代替姜齊，也能證明這一點。

春秋戰國時期的晉國，由唐叔虞（周武王的兒子，周成王的弟弟）奠基。從唐叔虞到晉穆侯，晉國已經經歷了八代。

晉穆侯，名費王，是一位積極進取，很有作為的人。但所有有做為的人似乎都有一個通病，就是無法安排好自己的接班人。晉穆侯給嫡長子（即太子）取名為“仇”，而給小兒子取名為“成師”。晉人師服因此說：“君王給孩子取的名真奇怪呀！太子叫仇，仇是仇恨的意思。小兒子卻叫成師，成師是大名號，是成就他的意思……現在，嫡長子與庶子取的名字正相反，這以後晉難道能不亂嗎？”也就說，從晉穆侯給兒子取名的細節中，時人已經知道晉穆侯有廢長立幼的意圖，並預見到晉國將會因此發生內亂。

由於晉穆侯在傳位問題上猶豫不決，未能作出決斷，等到他去世之後，他的弟弟殤叔趁機自立為君王，太子仇被迫逃亡。四年後，即公元前782年，太子仇率領自己的黨徒襲擊殤叔，自立為國君，是為晉文侯。

晉文侯三十五年，其子伯即位，是為晉昭侯。晉昭侯即位之初，為了鞏固政權，把曲沃封給叔父成師，故史稱成師為曲沃桓叔。

當時，晉國的都城叫翼城。翼城雖是都城，但面積卻沒有曲沃大。加之成師被封在曲沃後，施行仁政，收攬人心，百姓都樂意歸附他。因此，有人說：“晉國的動亂就在曲沃了。末大於本並且深得民心，不亂還等什麼！”

果然，七年後，晉國大臣潘父殺死晉昭侯，準備迎接曲沃桓叔。桓叔也想入主晉都，但晉人發兵攻打桓叔。桓叔失敗，回到曲沃。

其後，晉人立昭侯的兒子平為國君，這就是晉孝侯。孝侯八年，曲沃桓叔逝世，兒子鱓代替桓叔，這就是曲沃莊伯。

曲沃莊伯繼承了父親的遺願，心心念念要做晉國的主人，便於孝侯十五年殺死國君晉孝侯。但是，晉人再次起兵攻打曲沃莊伯，莊伯失敗，只好又回到曲沃。

晉人立孝侯兒子郄為國君，是為晉鄂侯。公元前718年，晉鄂侯去世，曲沃莊伯認為有機可乘，再度興兵討伐晉都。結果因為周平王派虢公率領軍隊阻止，莊伯這才不得不逃回曲沃。

晉人於是又立鄂侯兒子光為國君，是為晉哀侯。次年，曲沃莊伯也去世了，他的兒子稱接替莊伯即位，是為曲沃武公。

晉哀侯八年，晉國侵伐陘廷。曲沃武公趁機幫助陘廷人打敗晉軍，俘虜了晉哀侯。晉人立哀侯的兒子小子為國君，這就是小子侯。

晉小子元年，曲沃武公指使韓萬殺死被俘的晉哀侯。晉小子四年，曲沃武公誘殺晉小子，周桓王派虢仲討伐曲沃武公，武公逃回曲沃。

其後，晉哀侯的弟弟緡被立為晉侯。晉侯緡二十八年，經過多年準備且吸取了教訓的曲沃武公出兵討伐晉侯緡，終於滅了晉，然後把晉國的寶器全部用來賄賂了周釐王，周釐王於是任命曲沃武公為晉國君，並列為諸侯。至此，晉國全部歸曲沃宗。

曲沃小宗代替翼城大宗，總共花了六十七年時間，是曲沃桓叔、曲沃莊伯、曲沃武公三代人堅定目標，併為之堅持不懈努力的結果，很不容易。晉武公之後，經過晉獻公時期的內亂，晉文公即位，終於使晉國成為春秋霸主。

姜齊的祖先是姜子牙，田齊的祖先是田完。田完，亦稱陳完，原本是陳國人。公元前672年，陳國發生內亂，太子御冦被殺，田完害怕受到牽連，逃到齊國。

這時候的齊國，是姜齊，春秋霸主齊桓公當政。當時的齊桓公剛剛即位十四年，一方面正想大展拳腳求才若渴，另一方面也未能預料到多年後田完的子孫竟然會取代自己的子孫成為齊國的主人，因此不僅收留了田完，還任命田完為客卿，讓他任管理百工的工正。

田完在姜齊站穩腳跟後，又經過田稺孟夷田湣孟莊兩代，田氏子孫漸漸進入姜齊權力的核心：第四代田須無侍奉齊莊公，第五代田無宇侍奉齊莊公且很受寵信，第六代是著名的田乞，他侍奉齊景公。

齊景公年間，齊國發生饑荒，田乞在向百姓徵收賦稅時用小鬥收進，賜給百姓糧食時用大斗，向百姓施以恩德，田氏從此得到民心，老百姓都心向田氏，田氏家族越來越強大。

名相晏嬰看出端倪，多次向齊景公進諫，但齊景公就是不聽，晏嬰只能無奈地私下對人嘆息說：“齊國的政權，最終要歸到田氏的手裡。”

田氏想要代齊，僅收買齊國民心顯然還不夠，還需要爭取天下諸侯的支援。所以，當晉國內亂，範氏和中行氏向齊國請求借糧時，田乞馬上勸齊景公派兵救援範氏和中行氏，並給他們送去糧食，成功慷姜齊之慨，交上了晉國的當權者。

齊景公死後，田乞又在姜齊的繼承人上做手腳，透過發動政變，改立與自己關係好的陽生當國君，自己任宰相，獨攬齊國政權。

田乞去世後，其子田常接替了他的職位。為了與齊國寵臣監止爭權，田常沿用父親田乞的手段——大斗借糧，小鬥收回——收買人心。

監止的同族子我原本就與田氏不和，如今看到田常又在大肆收買人心，不禁又是嫉妒又是憤怒，聲稱要殺光田氏族人。田常於是決定先下手為強，發動部下殺死子我、監止和齊簡公，改立簡公的弟弟驁為國君，這就是齊平公。

齊平公即位後，田常任宰相，獨攬大權。田常擔心各天下諸侯會因為自己殺死齊簡公而聯合起來誅殺自己，又慷姜齊之慨：對外，把姜齊之前侵佔魯國、衛國的土地全部歸還，與晉國、韓氏、魏氏、趙氏訂約，與吳國、越國互通使臣；對內，建立功德，施行賞賜，親近百姓。因此，齊國很快就重新安定下來。

安定齊國後，田常便去忽悠齊平公說，施行恩德是人們所希望的，這個好人由您來做；懲罰是人們所厭惡的，這個壞人讓臣去當。齊平公覺得有理，真就把懲罰官員的權柄交給了田常。如此僅過五年，田常便把持了齊國政權。於是，田常把鮑氏、晏氏、監止和公族中較強盛的全部誅殺，並把安平以東到琅邪的土地當作自己的封地。這塊封地，比齊平公享有的鄰地還要大。

有個小插曲也值得一說。田常當權後，挑選一百多位身高在七尺以上的齊國女子做姬妾，生下了七十多個兒子。這並不是因為田常好色，而是出於更好地繁衍後代考慮，因為他選擇姬妾的標準不是美色，而是身高。而更好地繁衍後代，子孫強盛，不僅是為了讓田氏在姜齊生根發芽，也是為了代齊做準備。

田常去世後，其子田盤接替他的職位任齊國宰相。田盤更恨，不僅自己掌控齊國朝堂，還讓兄弟和本族人去齊國大小城邑做大夫，與三晉互通使臣。於是，田氏幾乎已經擁有了整個齊國，姜齊的國君不過是傀儡罷了。如此又過了數代，到田和把齊康公遷到海濱小城，姜齊已經名存實亡了。

公元前386年，在魏文侯的幫助下，周天子正式承認田和為齊國國君。至此，田齊終於完成了替代姜齊的歷史程序。

這一程序，若從田完入齊算起，已經過去了兩百八十多年；若從田乞收買民心算起，也經過了田乞、田常、田盤、田白、田和五代人共一百多年的共同努力，頗為不易，更遑論期間歷經了數次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