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的怪現象：本末倒置的老大和老二

《紅樓夢》裡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四大家族裡的多數老大要麼早逝，要麼靠邊站，要麼不成器，而“二”成了香餑餑，比如史湘雲父親為長卻早亡，賈敷早夭，賈赦被邊緣化了，賈珠早亡……史鼎史鼐承襲爵位，是史家繼承人，賈政為次子，卻居榮國府正堂，成了真正的男主人。如果賈珠沒死，估計他的存在感也不過如同賈璉，肯定比不上寶玉。

看一看王家的情況，王熙鳳的父親是王家長子，這一點在劉姥姥一進榮國府時交待王夫人時有一句：“王夫人之大兄鳳姐之父”可以證明。按封建宗法制度，王家的爵位和家族代言人應該是鳳姐之父擔當才對，王家的實際情況卻不是這樣，王家真正的厲害人物是王子騰，四大家族裡，賈家、史家都不過靠的是祖蔭，也遠離了政治權力的核心，薛家更不用提了，無爵無職，掛名戶部行商，賺錢沒問題，論政治地位比其它三家差得遠，唯一的繼承人薛蟠是個惹事精敗家子。薛家從小說一開始就搖搖欲墜了，必須依附賈、王兩家才勉強撐著。可是王家一副如日中天的感覺，王子騰從小說剛開始的京營節度使，到九省統制，再升九省都檢點，掌握著全國的兵權，是絕對的朝廷重臣和權臣。

所以，在《紅樓夢》描寫的這個時候段內，前半段，是巡鹽御史林如海和九省檢點王子騰。林如海死後，四大家族的關鍵和核心人物就是王子騰了，當然他做為元春的親舅舅，兩人應該是相輔相成的。

小說的中後段，我們都可以明顯感覺到王夫人和王熙鳳有一種絕對的強勢。原因就在於她們有一個極為給力的孃家。

老二王子騰替代鳳姐之父，成了王家一哥，賈政本為次子，卻擠出了大哥賈赦，自己佔據國公府正堂榮禧堂，成為榮國府財富事實上的掌控者和繼承人。曹雪芹沒有解釋為什麼出現了這種現象，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現象在《紅樓夢》裡如此的普遍，不符合封建法制和禮制，是一種本末倒置的現象，其實就是一種末世光景。非常有意思的是，《紅樓夢》賈府的內帷裡，真正掌握著實權的是王夫人，而她，是從沒有上過學的文盲。

曹雪芹一直在強調《紅樓夢》背後的社會狀況是“末世”，他寫甄士隱家的敗落，是“鼠盜蜂起，鼠竊狗偷，民不安生，官兵剿捕，難以安身。”天災和人禍相結合，連有產者的甄家都支援不住。寫賈雨村就更直接了，直說他是“生於末世”，而且，賈雨村也曾經是一個“以事理為要”的上進有為青年，可是“才幹優長”的他卻被彈劾罷官。最後他開竅了，攀附林家，再攀附賈家和王家，泯滅了良心的賈雨村倒是一步步升官發財了。這就是在寫這個世界鏽糟爛透了。再有寫裙釵一二可齊家的王熙鳳和探春，她們的判詞裡全都寫了她們生於末世，時運不濟。

曹雪芹在多處提醒《紅樓夢》的背景是沒有任何希望的末世，它唯一的歸宿是滅亡。所以，在大的構架上，他所有的設計都極為吻合著他要告訴讀者的《紅樓夢》時代大背景。

參考原著：甲戌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20回通行本《紅樓夢（上下冊）》（庚辰底本前80回）

圖片來源：清 孫溫《繪全本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