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你好（2）| 夫妻一場，不用這麼客氣

【2】

蔣正寧不徐不緩地道，“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沈書琪不愛聽這種場面話，說起來她和這個前夫半點不熟，除了兩個人的名字曾經在同一本結婚證上出現過，廖廖幾餐飯，就再沒有更多接觸了。

印象裡他不是太愛說話，態度總是溫和的，隱隱帶幾分客氣和疏離。

不管聊到什麼問題，回答永遠是有所保留的。

從前沈書琪把他歸結於職業病使然。

但他們好歹做過一場夫妻，他用不著把對別人用的那套用在她身上。

“蔣律師，這事對我朋友很重要。”又道，“對我也是。”

蔣正寧看了她一眼，“沈小姐，我明白，正寧一定全力以赴。”

文縐縐的，沈書琪也不習慣。但好歹讓沈書琪安心了一點。

“明天兩位要是有時間的話，到我工作室去一趟可以嗎？”蔣正寧道。

不等梁蕾表態，沈書琪忙道，“行。早上十點。咱們不見不散。”

單是蔣正寧買的。沈書琪沒有跟他客氣。

因為他開車，最後還由他把梁蕾送回家，還送了她。

作為一個名不符實的前妻，沈書琪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車子停在樓下，蔣正寧道，“還住在這呢。”

沈書琪有點慚愧，點了點頭，“嗯。”

蔣正寧熄掉引擎，“我送你上去吧，我記得你們這公寓的電梯老壞，燈也是，死命蹬腳也不肯亮。”

沈書琪忙道，“不用不用……哎，老公寓是這樣子的……”

心頭突然輕輕牽動了一下。

死命蹬腳燈也不肯亮……這話分明是從前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他竟然學了個十足十！

“走吧。”

蔣正寧反而先下車去。

沈書琪很是有點受寵若驚。一場短命婚姻，不過是各取所需，這人真正有風度，禮數週全。

“民宿沒怎麼賺錢吧。”進了電梯，蔣正寧問道。

沈書琪趕緊道，“賺了賺了……去年過年的時候我有給你郵箱發過財務報表的……”輕咳一聲，“錢是賺了，但是你也知道，那個地方，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所以……”

蔣正寧介面道，“所以你到現在還住在這。”

沈書琪噎了一下，訕訕地笑了笑，“其實這兒也還好啦，雖然老一點舊一點，但是地段多好啊，你看，一下樓，什麼吃的穿的用的，全都能買到，對不對？還能喝到最地道的和記手磨豆漿，你說你住那什麼幸福裡，高大上是高大上了，那豆漿是你想喝就能立馬喝到的嗎？對不對？！”

蔣正寧沒忍住，嘴角彎了一下。

說真的，這個人態度永遠是溫和的，但還真難得見到他笑的樣子。他原本五官長得極好，就是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不太討人喜歡。

眼下這麼微微帶點笑意，竟然頗有點驚豔的感覺，讓沈書琪莫名地驚怔了一下。

沈書琪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掉過了目光。

電梯驀地抖動了一下，燈也跟著暗黑一下，沈書琪叫起來，“哎，沒事沒事，你別怕哈，沒事……”

蔣正寧看著她，“我沒事。”

沈書琪回過神來，耳根子一陣發燙，“不好意思……”

蔣正寧道，“你平時是不是都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沈書琪愣了一下，咄一聲，“怎麼可能！我這個人，膽子大得發毛，怎麼可能怕這種小事，我從來就用不著什麼安慰！”

蔣正寧不做聲。

沈書琪趕緊換了話題，“哎，說真的，我朋友那事，難不難？”

蔣正寧道，“具體情況我還不是太瞭解，不過真的不用太擔心，不管是什麼事，最後都有個說法，都有解決的辦法，只不過，是折騰多久的問題罷了。”

沈書琪輕籲口氣，皺了眉百思不得其解，“我是看著他們一路好過來的，怎麼也想不明白，這男人……這男人怎麼能做出這種事的？”斜睨著蔣正寧，“你們男人……真的是……”

蔣正寧打斷了她，“你到了。”

“噢！”沈書琪打住話頭，走出電梯，回頭道，“那謝謝你了啊。”

蔣正寧點點頭，眼看電梯門就要關上，沈書琪也不知道抽的哪門子風，突然間就提高了音調嚷道，“夫妻一場，應該不用說謝謝才對！”

電梯門牢牢關上，沈書琪無法想像蔣正寧聽到這話的表情，估計會在心裡暗自慶幸他們已經離婚了。

這一晚沈書琪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在夢裡她和蔣正寧正坐在政務大廳的民政視窗，等待著在結婚證上簽字。

拿到結婚證以後，他們一起去看外婆，外婆笑著笑著就哭了。

然後蔣正寧就陪著外婆去院子裡抓雞，那些雞被突然其來的抓捕弄得到處飛騰，半空中全是散亂的雞毛。

醒來後沈書琪愣了好久，眼角溼溼的，也不知道是夢裡的哪一刻落了淚。

認識蔣正寧的時候，外婆已經不在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面……再說了，蔣正寧怎麼可能跟一個鄉下老婆婆滿院子追著一隻雞跑呢。

可是那個夢，清晰得像是真的。美好得讓人想要相信它是真的。

******

手機輕響一聲，是蔣正寧發來了工作室的位置資訊。

當初結婚的時候，沈書琪就知道他的工作室所在，但直到離婚，不，直到現在，一次都沒去過。

沈書琪叫了輛車，先去接梁蕾。

今天的梁蕾打扮得很是整齊，化了淡妝，沈書琪丟過去一個讚許的眼神，低聲道，“我很欣慰。”

梁蕾抿抿唇，“這些天沒一天晚上睡得著，昨天晚上突然想通了，日子還得過下去啊，你又不肯幫我養娃。”

沈書琪道，“你和鼕鼕目前的生活不會有太大影響吧。”

梁蕾明白她的意思，搖了搖頭，“房子沒有房貸，我手頭上還有一點存款，生活暫時不是問題。”

沈書琪感嘆了一下，“那混蛋也還算是手下留情了。”

梁蕾臉白了一下，輕笑起來，“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他了。”

沈書琪點點頭，“你看看最近的新聞和熱播電視劇，就知道如今的婚姻場險惡無比，你感謝他也是應該的。”

梁蕾垂下眼簾，“也是。”

沈書琪道，“但是我最愛的段子通常是這麼演的，既然今天我沒死成，那麼你就等著被千刀萬剮吧。”

前頭的計程車司機吃一聲笑出來，“你們女人就是天真！不知道這世上就是壞人才過得最好啊。”

沈書琪道，“我外婆一直說壞人有壞報。”

計程車司機騰出一隻手擺了擺，“別，哄小孩呢。”慈祥地嘆息一聲，“你們年紀還輕，以後就明白了。”

沈書琪不服氣，手掌輕拍了一下樑蕾的，“反正咱們沒那麼輕易放過他！”

計程車司機從車後鏡瞥了她們一眼，說道，“其實過好自己最重要。”

沈書琪簡直要懷疑這位司機真身是位情感大師。

兩人到了目的地，沒想到蔣正寧一早等候在樓下，手上還拿了兩杯豆漿。

沈書琪受寵若驚得要命。

梁蕾低聲道，“你這位朋友……對你不錯啊。”

沈書琪來不及細揣摩梁蕾語氣裡的那兩分意味深長，趕緊迎上去，接豆漿，一迭聲道，“謝謝謝謝！”

蔣正寧道，“和記豆漿。我記得你昨晚講愛吃這個。”

沈書琪一下子就想起來自己分明嘲諷過人家高階場所沒法隨心所欲喝和記，臉頓時紅了一下，笑道，“噢，我忘了一點，有錢還是可以解決喝豆漿這樣的小問題的。”

蔣正寧怔忡了一下，“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停頓了一下，“你愛喝就好。”

沈書琪衝他一笑，“謝謝啦！”又道，“勞得蔣大律師親自在樓下等著，還有好喝的豆漿，哎呀，今天真的是……”笑容更燦爛了一點，眼睛眯起來，“開心！”

蔣正寧被她的笑容感染，嘴角揚了揚。

“走吧。我們上去。”蔣正寧率先走在了前面。

沈書琪示意梁蕾跟上。

“哎，蔣律……正寧。”一個稱呼在舌頭上捲了一卷，心念電轉，改了口。

叫名字顯得親近一點。或許會對事情更有幫助一點。

蔣正寧瞥了一眼沈書琪，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嘴角那點弧度似乎在質疑他們什麼時候熟到可以這麼叫名字的程度了？沈書琪的臉不由得微微熱了一下。

“蕾蕾的事，麻煩你了。”沈書琪輕咳一聲。

蔣正寧微微晗首，“夫妻一場，應該不用客氣才對！”

沈書琪哪料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話，頓時又驚又窘，臉上剛剛那點熱沒褪，此刻更加倍地熱得火辣辣起來。

梁蕾啊一聲，“什麼？”狐疑的目光依次落在沈書琪和蔣正寧臉上，“什麼夫妻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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