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黑風暴》：一袋尋常水果，為何那樣扎心？

第十一集，《掃黑風暴》翻到了最苦澀又最令人憤怒的一頁。

徐小山慘被殺害、被偽造出自殺假象，徐英子萬念俱灰墜樓而亡。

長夜漫漫、慘案歷歷，雖然劇作是虛構作品（儘管有原型），但憤怒悲傷的情緒都是真的，“孫興趕緊被抓”已然成為追劇er們最強烈的訴求。

這段精準踩在眾人痛點和良知上的戲份，正邪兩方內容本身固然重要、節奏和呈現方式也很值得關注。

一，鬆弛日常感的極端反差。

徐小山被殺之前，兇手將他綁成刀俎之肉、捂上嘴巴，仔細檢查屋子裡是否留有對孫興不利的證據。

兇手一邊翻找，一邊“老大爺話家常”一樣說著最可怕的事情。

宛若小區門口慈眉善目鄰家大爺般的說話語氣，說的卻是駭人聽聞、令人髮指的內容。

殺人惡行和“尋常日常”語氣之間的反差，讓人毛骨悚然。

比之亮出一副窮兇極惡、殺紅了眼的殺人惡魔標準嘴臉，這般看似“沒有殺意”的閒話家常式語氣，才更讓人又驚又寒又怒。

這段內容的結束，是這位髒手套殺手大叔，拿著虛假的遺書、輕飄飄表揚“字不錯”。

這段內容，沒有將重點放在暴力傷害（鏡頭裡有被捆綁的徐小山的掙扎，但不佔據主體畫面）；惡人外表越鬆弛，越像在菜市場買白菜，效果就越叫人頭皮發麻。

接下來，是徐英子前來看弟弟、意外發現弟弟死亡、多重打擊之下跳樓；這段內容，更讓人窒息。

隔著電腦螢幕，都覺得太慘了，太疼了。

特別值得說的是一袋水果。

張藝興飾演的林浩前去探望徐英子，有千言萬語想說但又不知如何開口，徐英子想以遺忘來撫平傷痕、避而不見。

林浩於是預設“她真不在家”，將水果掛在門把手上。

之後，徐英子高高興興提著這一袋水果，去看望弟弟。

外面的防盜門壞了，英子小心翼翼把水果掛在內門把手上，再仔仔細細關好防盜門。

此前英子一再被騙被欺凌被傷害，她不得已拍果照的時候、被孫興團伙欺凌的時候、她面對室友好意崩潰大哭的時候，對我造成的情緒衝擊力、都不如這一袋水果強烈。

從劇作設定的角度來說，觀眾知道弟弟已死、知道這一袋水果弟弟吃不到，而戲裡的姐姐不知道、來看弟弟時是開心的、希望一切都能好轉能重頭開始。

這份已知視角和未知視角對比出的強烈悲劇感，筆直擊中了我。

首先，水果的日常煙火氣，和“掛在把手上”這個動作的短線時間感。

特別要誇獎劇組安排的是一個塑膠袋裝的水果，而不是果籃。

對比一下“把果籃放在門口”和“把一袋水果掛在門上”，一個刻意一個自然。

林浩是在實在人，去看老同學買果籃一則破費，二則姿態感太過，三則把“慰問傷口”表達得太露骨；

所以，就簡簡單單提著一袋水果去，才最符合角色和人物關係。

此外，不論是林浩還是英子，都選擇把水果掛在門把手上。

這麼做的潛臺詞，是你一會就下班回來了，你很快就會看見我掛的水果。

而這背後“永遠不會再回來”的真正悲劇感，對比愈發強烈。

二，視角切換、主觀感受帶入。

徐英子去看徐小山，上樓、進門之前的幾個鏡頭，沒有一處廢筆。

從這一段開始，整段悲劇內容，除卻群演之外、幾乎都沒有臺詞，但情緒力量絲毫不減、反而格外強烈。

鏡頭、畫面本身會說話。

徐英子來到徐小山家樓下，鏡頭拍了高樓，陰森森的很壓抑。

當下、這個鏡頭的功效是塑造氛圍；

此後，當你看見徐英子墜落的時候、這個鏡頭也承擔了提前交代環境的功效。

徐英子來到門口之後，開啟壞了的防盜門敲內門，鏡頭隔著防盜門拍她。

那橫平豎直的金屬網格，效果和牢籠一模一樣。

鏡頭當然可以換另外的視角來拍敲門，但這個周正的“隔著監牢敲門”的畫面，最大程度上凸顯了“敲門”這個動作的情緒感。

再然後，徐小山的前債主（or打手們）上門討債，劇作中好幾次切換了“旁觀視角”。

無論這個站在對面樓道上觀看的視角，是昭示兇手還在現場、抑或只是使用不同的拍攝角度，呈現效果都增添了幾分森然冷意。

在林浩到場之後，鏡頭切入了林浩視角、帶入他的主觀感受。

裡三層外三層的路人阿姨大爺們在惋惜“你看這麼年輕啊”，置身風暴中央的林浩恍然焦急尋找徐英子。

鏡頭轉了很多圈，這是角色內心世界的外化。

天旋地轉般的眩暈，不知所蹤的焦慮。

緊接著，在林浩飛奔上樓跑樓梯的過程中，突然，徐英子從天墜落。

你被帶入朋友、老同學林浩的主觀感受，好痛啊。

在一眾老戲骨的陣容裡，張藝興的演技自然是最稚嫩的，也是最容易遭遇質疑的；但能有機會和靠譜團隊合作的優勢就在於，角色情緒會獲得非常豐沛、細膩的支撐。

值得注意的是喧囂人群之外，圍觀群眾們觀感都很激動，而徐英子是一反常態的安靜。

死亡之前最後的寧靜。

萬念皆滅、心如死灰。

常規橋段中，作為苦主的姐姐此時應該撕心裂肺嚎啕大哭，但我很喜歡徐英子站在人群外面如同“旁觀者”一般沒有別列明的身份，更喜歡劇作這段對悲傷到極致的靜態處理。

瘋狂的動態發洩，為同屋女孩送別時、徐英子已經發洩過一次；

如今看見弟弟慘死，看見自己捨得一身剮九死一生維護的弟弟終究還是死了，那種每一寸肌膚血脈都土崩瓦解的幻滅感，反而是安靜的。

鏡頭特意安排了此前曾經假裝保護徐英子的惡警。

如此年輕的姐弟一天之間接連殞命，他穿著一身根本不配的制服、道貌岸然站在那裡。

舒心結語

《掃黑風暴》被關注，皮面上是因為孫紅雷、劉奕君等各路戲骨，對峙時劍拔弩張暗流洶湧卻又不動聲色的好看；

11集中李成陽要送董區長禮物，董區長一臉正經煞有其事“哎呀不要不能讓我犯錯誤”，結果拿出來是敲打試探他的十四年前的老照片。

對比之下節奏很好笑、好笑背後更是有讓人齒冷的涵義。

至於劇作的骨相，則是在延續《人民的名義》《破冰行動》《沉默的真相》等劇作的傳統，引發共鳴和關注的核心在於“民生”，在於樸素的道德感和正義感。

無辜少女被騙錢、被強暴而後殞命，窮苦姐弟倆雙雙慘死，惡人孫興逍遙法外、保護傘樹大根深甚是猖獗；

本該保護徐英子的胡所，一步一步把她推向最萬劫不復的深淵。

說來諷刺，劇作內容播出徐英子慘死的這一天，前任頂流吳某凡被正式逮捕；頂著光鮮虛假幻象招搖過市的所謂“頂流”，終於被一步步撕出無能又醜惡的真實嘴臉。

等著他被宣判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