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碭山（三）：東南碭郡天子氣

秦漢碭城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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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有天子氣”是秦朝末年一句流傳很廣的讖語。《史記·高祖本紀》記載：“秦始皇帝常曰‘東南有天子氣’，於是因東遊以厭之。”古代帝王們對風水王氣，確實是非常警惕的，也很在意。繼楚威王之後，統一六國的秦始皇也很忌諱，他容不得別人覬覦贏姓天下，在病死那一年也就是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開始了他一生的第五次也是最後一次出巡，上演了一出名為東巡實為“鎮壓天子氣”的絕幕。《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遊。”這趟出巡目的地是東南方向的故楚之國。

秦始皇為阻止天子氣的應驗，在東南多地大興土木，破壞風水。但他的所作所為枉費了，剛死後天下就開始造反。陳勝、吳廣率先起義，劉邦、項羽隨後跟上，而他們皆為故楚之人。最終，嬴姓天下讓劉邦這位“蛟龍之子”奪得。南唐詩人朱存有感於此，曾吟詩道：“一氣東南王鬥牛，祖龍潛為子孫憂。金陵地脈何曾斷，不覺真人已姓劉。”而劉邦稱帝的發跡之處，正是秦都東南“有天子氣”的碭郡之地。

亡秦必楚傳讖語 後生可畏攻咸陽

從芒碭山主峰南麓向東南方向去往山城集的路東側，有一塊“碭縣古城址”文物保護界碑，隱於樹林之間常常為人們所忽視，但這塊風雨剝蝕的斑駁石碑以及碑後的古城牆遺蹟，卻見證了秦朝時期在此修築碭城、設立碭郡的歷史事件。春秋戰國時期，芒碭山一帶先屬宋國之地，公元前286年齊、楚、魏三國滅宋瓜分宋國，此地屬楚，魚山就曾出土大量楚幣殊幣當 。秦滅六國，革除封國制，實行郡縣制，在此設定碭郡，修築碭城。公元前209年陳勝、吳廣建立“張楚”政權，之後楚懷王建立“西楚”政權，他們攻城略地，芒碭山一帶又成為楚地。

秦始皇統一六國後五次巡遊，真正關注的則是原楚地。秦始皇如此關注楚地，除了秦統一戰爭中最為艱苦、損失最巨之戰是在楚地發生的，更與當時廣為流行的“東南有天子氣”的讖語有關。“天子氣”即“帝王氣”，這是戰國秦漢時期流行的一種占候術，叫望氣，觀測雲氣以預測吉凶。學者田餘慶認為：“秦始皇所憂主要在楚。秦楚之戰激烈而持久，在楚國遺民中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亡秦必楚’之說，反映了楚人強烈的復仇願望。”歷史事實似乎亦如此，亡秦貢獻最巨的三大集團，陳勝、項羽、劉邦均是楚人。

秦始皇當年的東南之憂是確有根據的。劉邦見了秦始皇的儀仗隊說“大丈夫就應該這樣啊”，《史記·高祖本紀》記載：“高祖常繇咸陽，縱觀，觀秦皇帝，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當如此也！’”而項羽則說自己可以取代秦始皇，《史記·項羽本紀》記載：“秦始皇帝遊會稽，渡浙江，梁與籍俱觀。籍曰：‘彼可取而代也！’”陳勝起事之時所謂“篝火狐鳴”“魚腹丹書”等，從大的方面講，均屬於“東南有天子氣”的徵兆。很快，公元前209年7月，陳勝、吳廣在蘄縣大澤鄉揭竿而起，反秦起義的烽火隨即燒遍了東南。讓秦始皇至死都不能釋懷的那句“東南有天子氣”似乎漸漸地露出了端倪。接著，項羽、劉邦領導的軍隊實現了陳勝、吳廣沒有實現的願望，項羽的軍隊打敗秦軍，劉邦攻進咸陽，並且4年之後建立漢朝，恰恰印證了那句讖語所說的話。

芒碭山澤天子氣 定鼎大漢建朝堂

史載“東南天子氣”明確標明與芒碭山澤有直接關係，《史記·高祖本紀》記載：“秦始皇帝常曰‘東南有天子氣’，於是因東遊以厭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隱於芒碭山澤岩石之間。呂后與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問之。呂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氣，故從往常得季。’高祖心喜。”讓秦始皇寢食難安的“天子氣”，究竟來自東南哪裡？最終罩住了何方神聖？秦始皇巡遊多地，沒有尋到結果。歷史的程序最終給出了答案，這氣就來自芒碭山。劉邦藏匿山間，妻子呂雉總能尋見他，劉邦就問為什麼？呂雉說：“你所在的地方頭頂上總會凝結紫色雲氣，所以根據這點我總是能找到你。”劉邦在這一帶興兵起事，聚“芒碭雲氣”終於成就了大漢開國皇帝和400年的王朝基業。

以“芒碭雲氣”神話故事為線索，我們在《史記·高祖本紀》中還可以看到劉媼夢神、骨相異常、大澤斬蛇等故事，共同構築了漢代開國之君“天子氣”的神話語境結構。如劉邦母親劉媼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龍）遇而感生；如劉邦骨相風貌異於常人，“隆準而龍顏，美鬚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因而屢獲善相者讚譽；如劉邦醉臥時其上常有龍顯現，而所光臨之酒鋪，生意也會特別旺；如他在芒碭山澤醉斬大蛇，時人傳說為赤帝子斬白帝子等，以及他藏匿芒碭山澤，“所居上常有云氣”。

對於這些政治意味濃厚的神話，後世的史學家不少持懷疑態度，清代學者梁玉繩即指出：“《朱子語錄》以高祖赤帝子之事為虛。《續古今

考》言斬蛇事是偽為神奇。”當代學者呂宗力認為，秦末社會政治的風雲變幻，自古流傳的無數感生神話，戰國以來盛行的骨相、望氣方術，構成了政治神話建構的豐富語境，以及群眾對神話的心理需求。《史記·高祖本紀》所記載的神話，從某一側面展現了歷史的真相。如劉邦的骨相，也許有與眾不同之處；途中遇蛇而斬之，在現實生活中並非不可能發生；劉邦藏匿芒碭山中，也許與呂雉有秘密的聯絡方法，但為了安全，不得不假託神靈，等等。

以卒起碭佐高祖 臥龍崗上藏大王

“斬蛇”與“天子氣”，是劉邦在起事之前與芒碭山澤發生關係的最主要的兩個傳說，對劉邦一生事業的成就極為關鍵。劉邦即為赤帝之子，又身懷“天子氣”的形象被廣為流傳，項羽的謀士范增就曾說劉邦“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急擊勿失”（《史記·項羽本紀》）。追隨這位真命天子的人也越來越多，“諸從者日益畏之”，“沛中子弟或聞之，多欲附者矣”（《史記·高祖本紀》）。既有斬蛇前釋放的壯丁周灶“以卒從起碭”，陳涓“以卒起碭從”；又有以碭縣門尉的身份開始追隨劉邦“初起碭”的耏蹠，“初從起碭”的蟲達、陳濞、灌嬰、孔藂、陳賀、丘襄、劉釗、戴野、丁禮、魏選等13位；還有從起碭郡屬縣的功臣傅寬、郭亭、許溫、呂臣、張平等5位；更有曹參、夏侯嬰、蕭何、周勃、樊噲等從起沛者15位，王陵、周聚、陳倉、朱濞等從起豐邑者10位。這都表明名為隱於芒碭山澤，實為“避禍”的劉邦，已經凝聚了相當的人力與人心。

芒碭山是劉邦早期進行軍事活動的大本營，是西征伐秦和漢楚爭霸的軍事根據地。劉邦在碭城一帶多次征戰，被楚懷王封為“碭郡長”，將碭郡兵。如今的碭郡遺址，在芒碭山南麓尚有城牆遺存，夯築的北牆西起書店院後40米處，東至雨亭中學東北側，長890米，寬約30米，最高處2米，東、南、西城牆地上無存。芒碭山南麓還有陳勝埋骨處，增添了碭郡“天子氣”的厚重底蘊。此外，當地人將蜿蜒的碭城夯筑北城牆遺址稱為“臥龍崗”，西高東低，龍頭昂首向西，龍尾伸進碭郡古城，一直延伸到東側的鹼河裡，崗上有大王廟。當地有諺語曰：“臥龍崗，藏大王，紅龍西飛到咸陽”，更印證了“天子氣”之說在芒碭山一帶的廣為流傳。